寒門宗婦

第一卷 第194章 好大一口鍋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雨山雪 本章︰第一卷 第194章 好大一口鍋

    晨曦初透窗欞,將一室清輝染得淺淡。陸曜靜坐于床榻邊,玄色錦袍上的暗紋在微光里若隱若現,周身寒氣卻未因晨光而稍減。

    魏恆垂首立于階下,低聲稟報著京外之事,話音落時,滿室俱靜。

    “……雲老爺已于昨夜處置了雲享,就在京郊山野。”

    陸曜聞言,眼簾微顫,似有千斤重物從心頭卸下,他緩緩吁出一口長氣,那口氣息在微涼的晨光里凝了一瞬,才漸漸散了。抬眸時,余光瞥見門口那抹霞色衣裙的一角,他朝魏恆微微頷首,後者會意,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不過兩息的功夫,陳稚魚已踏著晨光走進來。她身著一襲霞色襦裙,往日靈動的眼眸此刻凝著沉光,見了陸曜,也不繞彎子,語氣平靜得近乎刻意︰“方才在外頭,無意間听得魏恆只言片語,他說的……可是真的?莫不是我听錯了?”

    陸曜望著她,知道此事瞞不住,亦不必瞞。他微微頷首,聲音低沉︰“是真的,舅舅會處死雲享,並不意外。阿魚,我不妨告訴你,便是舅舅未曾動手,我的人,也早已在歸途中候著了。”

    陳稚魚眼皮猛地一跳。縱然明知雲享罪該萬死,可從陸曜口中听到這般不加掩飾的殺意,心頭還是猛地一悸。

    她抬眸望進他眼底,那深邃的眸子里翻涌著毫不掩飾的決絕,讓她呼吸都滯了半分。似有所覺,她咬了咬下唇,指尖微顫地指向自己,聲音輕得像羽毛︰“為……為了我?”

    陸曜長嘆一聲,伸手握住她微涼的指尖,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這話或許會讓你心緒難安,可我不能欺你——確是為你。”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不容錯辨的偏執,“我的女人,旁人便是動了半分妄念,也該死。何況他是我至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絲毫不顧兩家顏面,不顧你的清譽。舅舅處死他,是為雲家顏面,為兩家情分;而我要殺他,只因為他髒了你的眼,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陳稚魚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像是要撞碎胸腔。

    她望著他眼底的冷凝與偏執,那里面藏著的護短與深情,讓她喉頭微哽。

    這樣的他是陌生的,卻更令她心安。

    他不再像是那情緒內斂,無可摸索的富貴公子,此刻,哪怕他眼底的殺意盡顯,卻能讓陳稚魚的心中安定下來,

    她緩緩抽回手,挨著他坐到床榻邊,猶豫了一下,終是輕輕將頭靠在他左肩,沒有壓實,只虛虛地挨著,仿佛這樣就能汲取一絲力量。

    窗外的晨光越發明亮,透過窗欞落在兩人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她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將心頭的驚悸與復雜都暫時壓下。

    “有些放在心里頭許久的話,我一直沒敢告訴你,有生之年,我心惡之最,恨欲其死……便是他。”陳稚魚的聲音如同擠成一團的絲線,緊緊相纏,割肉出血。

    眼簾垂落,縴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掩住了眸中翻涌的驚濤駭浪,指節攥得發白,幾乎要嵌進掌心,那些被強行壓下的憎惡與恐懼,此刻終于找到了出口。

    “雲嬋固然該死,可我每念及她的偏執瘋狂,便會想起這一切的根源。”她深吸一口氣,喉間泛起苦澀,“那藏在她身後的惡手,才是真正的禍首。比起雲嬋,雲享才是最該死的那個!”

    陸曜抬手,指尖輕輕撫過她鬢角,掌心的溫度透過發絲傳來,像是在無聲地安撫,他不插話,只靜靜听著,看她將積壓的情緒一點點剖開。

    “皆說此事是兩人之過,可男女力量懸殊,終究是雲嬋死在了他手里。”陳稚魚的聲音微微發顫,她沒親眼看到雲嬋,卻也可想一個人被活活掐死,是什麼模樣,又閃過雲享狡辯時的嘴臉,真真是恨毒了,“她縱有千般錯,也不該由他來定生死,那個男人,膽小如鼠,遇事只會畏縮逃避;自私冷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摘清自己,連親妹妹的性命都能踐踏——這般人物,說是畜生不如,都是抬舉了,便是山野野獸,尚有維護親情,他卻連心肝都像是用寒冰鑄的,冷得徹骨。”

    “他,憑什麼?”

    憑什麼兩個人的錯,最終的苦果卻要一人來承擔,即便她不喜雲嬋這個人,此時也不免感到悲涼。

    這句話並非為雲嬋訴說,她只是憤怒,為這世上,千千萬弱勢的女人感到悲涼。

    無論何時何事,一男一女犯下的錯,總是女子承受背負的更多一些。

    可明明,使人犯錯,被迫犯錯,有些甚至都不能稱之為犯了錯的女人,都要被迫擔上污名,擔上罪責。

    而那些迫害人犯錯的男人,卻有著天然的優勢獨善其身。

    話音未落,身子已控制不住地輕顫起來,事後再回想,總會有些控制不住的後怕,她有想到那些被雲享覬覦的目光、被算計的驚懼,此刻都化作細密的針,扎得她心口發疼。

    陸曜左臂猛地收緊,將她牢牢圈在懷里,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他垂眸,看著她挺翹的鼻梁沾了點晨光,泛著細膩的光澤,便將下巴輕輕擱在她額頭上,目光沉如深潭,里面翻涌著憐惜,更藏著化不開的戾氣。

    “都過去了。”他低聲說,聲音里帶著安撫,也帶著篤定,“往後,再無人能傷你分毫。”

    他不能告訴她,雲嬋的死,是他默許的。

    若非如此,暗室里把守的魏忠,何至于在她氣絕前夕才慢悠悠出手阻攔?

    那些藏在暗處的陰狠與算計,他的狠辣與無情,一點都不想讓她知曉,不想讓她看見自己手上沾染的血污,不想讓這干淨的晨光,染上半分他的晦暗。

    陳稚魚將臉埋進他頸窩,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洌的皂角香,那氣息驅散了心頭的寒意。

    她閉上眼,感受著他胸膛沉穩的心跳,像是找到了安穩的岸。

    那些洶涌的情緒漸漸平息,被他護在羽翼下的安心將她填滿。

    窗外的晨光已鋪滿半室,塵埃在光柱里飛舞,將兩人相擁的身影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過往的陰霾縱然深重,此刻卻仿佛被這暖意消融了些許,只余下相依的溫度,在寂靜中緩緩流淌。

    ……

    日頭漸高,透過窗紗落在錦被上,暖融融的。

    陳稚魚緩過神來,才覺方才情緒激動,鬢角已沁出薄汗。她輕輕掙了掙,陸曜便松了圈著她的手,卻順勢將她攬得更穩些,指尖滑到她後背,無聲地拍著,像安撫受了驚的小獸。

    “我方才……失態了。”她低聲道,睫毛上還沾著點濕意,垂眸時像落了層露,不大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陸曜抬手,用指腹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潮氣,動作溫柔得很︰“在我面前,何談失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尾,“你心里有氣,有怨,都該說出來。憋在心里,反倒傷了自己。”

    陳稚魚抬眸看他,晨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將那平日里的冷硬都柔化了幾分。

    雲家的後事,並未掀起太大波瀾,只在幾日後,有零星消息似風般飄進陸家耳中。

    外界漸漸有了傳言,說雲家那對最受寵的小兒女,竟在旬月間先後亡故。

    這般年輕的兄妹,從前也未曾听聞有什麼沉痾舊疾,平白殞命,難免叫人揣測議論,街頭巷尾的茶肆酒鋪里,總有人壓低了聲氣,說些捕風捉影的話。

    雲家對外的說辭也頗有些耐人尋味,道雲家女進食時不慎噎了氣管,待請得醫官趕來,早已氣絕,竟連一句遺言也未留下。當日,陸家父子趕至雲家報喪。

    至于小兒子雲享,對外的說法則別有意味——說是護送棺槨回程途中,不巧撞上了先前刺殺陸家父子的那伙賊寇,雙方纏斗起來,雲享一介文弱書生,哪經得住這般凶險?終究是沒能保住性命,曝尸荒野,待尋到時,已是面目難辨。

    這般說辭,看似合情合理,既圓了雲嬋暴斃之由,又將雲享的死歸咎于流寇,與家族丑事徹底撇清。

    只是兩人的事比較起來,後者顯然更有深意,就將雲嬋之死徹底蓋了過去。

    而熟悉雲家子女的人驚聞噩耗,難免心中唏噓——那對曾在京中錦衣玉食、備受嬌寵的兄妹,到頭來,竟是以這般潦草的名目,荒唐地結束了這璀璨奪目的一生。

    消息傳到陸家內院時,陳稚魚正臨窗翻著一卷書,聞言只是指尖微頓,隨即繼續拂過泛黃的書頁。

    陸曜從身後走來,見她神色平靜,便知她心中早已了然,只伸手替她將窗欞推得更開些,風穿堂而過,卷走了一室的沉悶。

    “都過去了。”他低聲道,與那日在床榻邊說的話如出一轍。

    陳稚魚合上書,抬頭望他,唇角微微勾起,輕輕“嗯”了一聲。

    世間事,大抵如此,再驚濤駭浪的秘辛,也終會被時光掩埋,化作茶余飯後的閑談,漸漸淡去。只是那些真正親歷過的人,心中的印記,怕是一輩子也磨不掉了。

    然而,陸雲兩家未掀起的驚濤駭浪,卻在懷王府有了洶涌之意。

    得知雲家子雲享竟然死在“流寇”之手,還說是與先前刺殺陸家父子的是一批,他又氣又笑。

    真是平白無故好大的一口鍋呀!

    他欲要陸曜死,是為了他的夫人。

    要雲享那不入流的死,為了什麼?

    偏生這件事還宣揚不得,無端被人擺了一道,這口憋悶之氣還只能自己咽下去。

    他不舒坦,便要有人出出血,付出代價。

    誰也沒有料到,就在第二日上朝時,他將流寇作亂一事擺在了朝堂之上,言辭間頗為憤怒,他為對手及對手的姻親遇害一事上本,要求肅清管道流寇、山野賊匪,這一動作,懷王黨的人看蒙了,太子黨亦是。

    下朝之後,竟還有人踱步到太師身邊,尷尬笑著問︰“懷王殿下,還挺關心陸家啊?”那眼神卻在試探︰陸太師,你反太子了嗎?

    陸太師︰“……”

    ……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寒門宗婦》,方便以後閱讀寒門宗婦第一卷 第194章 好大一口鍋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寒門宗婦第一卷 第194章 好大一口鍋並對寒門宗婦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