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冷風吹過，帶著未散的寒意，卡洛獨自佇立在墓前。
那塊刻著母親名字的墓碑在暮色里顯得愈發沉靜。
他的目光落在墓旁，那是他親手為父親挖下的另一座墳墓。
雖然父親的尸骨早已無從尋覓，但他仍執意在此留下一方虛碑。
卡洛緩緩吐出一口氣，胸中情緒如潮水般翻涌。
本以為兩世為人，生死早已看得淡漠，可真正親手掩埋這份親情時，他才恍然明白，正因為見得多了、失得多了，才愈加知道這份羈絆的可貴。
在不遠處的陰影中，薇薇安靜靜注視著他，她那雙碧綠的眼楮一如往常冷淡。
許久，她還是走了過來。
“流言已經在伊斯卡爾蔓延了。若再不澄清，大家的戰意必將被動搖。到那時，後果誰都無法承擔。”
卡洛沒有回應，薇薇安繼續道
“若是魔族突破了伊斯卡爾的防線，會有多少孩子和你一樣失去家庭？這也絕不是你母親想看到的局面。”
“你想讓我怎麼做？”卡洛抬頭，眼神中有冷意。
“再和我去試一次。”薇薇安直視著他。
“好。”
二人離開墓園，來到一片靜謐的林地。
林中布滿了古老的神龕，每一座都象征著某位神只，焚香未盡。
薇薇安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卡洛。
“靜下心，聆听她們的聲音，去與神明建立聯系，請求她們的賜福和加護。”
卡洛閉上眼，按照她的指引嘗試，心神一點點沉入那片死寂般的虛空。
可無論如何，他的世界里沒有任何回應，連一絲神性的觸感都沒有。
他也習慣了，開始的前兩年，他不知道試過多少次了。
後來他也不願意再試了。
林間的風吹過，仿佛在嘲笑著。
“你的心不誠。”薇薇安的眉頭擰得更深，“神明不會賜福一個心存疑念的人。”
“心誠？”卡洛睜開眼，聲音里帶著壓抑的冷笑，“什麼叫心誠？”
“你要真心實意地仰慕她們，願意將自己的生命托付于她們，將她們當做你的依托和信仰。否則，你永遠無法得到她們的力量。”薇薇安冷冷回答。
卡洛卻只是默默望著她，搖了搖頭“我沒辦法這麼想。我只相信我自己的力量。”
薇薇安愣了愣，眼神瞬間鋒利起來“這是每個人都應當擁有的覺悟，為什麼只有你不理解？神明們至高無上，居于法則之上，被他們所賜予是我們榮幸，是她們奠定了我們存在的根基。”
卡洛眼神中充滿深深的不屑“真可悲。自詡高貴的精靈，在另一個更高層次的族群面前便開始搖尾乞憐，終究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家伙。”
薇薇安的臉色驟然陰沉，冷冽如刀的目光死死鎖定卡洛。
“你敢侮辱我們精靈族？”她聲音冰冷且充滿危險的張力，森林的靈光在她的指尖流轉。
下一瞬間，她手中翠綠色的長弓閃爍出現。
同時薇薇安的身影急速後退，她動作快到幾乎化為殘影，拔出身後的箭矢，弓弦震動間。
她卻感覺眼前一花，便完全失去了目標。
箭矢尚未完全射出，一只手已牢牢扣住她的箭矢，精準而凌厲。
一聲金屬摩擦的輕響，劍光如匹練。
薇薇安手中的弓瞬間被擊飛，她毫不猶豫，手中銀白的彎刀驟然出鞘，寒光翻涌，帶著一股殺伐之勢，連刺帶劈。
每一次鋒刃相接，她都竭盡全力。
可僅僅幾次交鋒，她的呼吸已亂。
力道、速度全然被壓制。
百年來，她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無力。
卡洛的眼神中沒有殺意，反而是極度的平靜，卻能輕而易舉地洞穿她的一切動作和意圖。
薇薇安猛地飛退，拉開距離，口中詠唱不停。
“永恆荊棘。”
無數漆黑的荊棘自地面破土而出，飛快地纏繞向卡洛。
然而，它們即將觸踫卡洛的剎那，瞬間崩解成點點碎屑，化為飄散的青綠光芒。
薇薇安還沒來得及反應。
下一刻，一根冷厲的箭矢在她眼前驟然成形，隨後破空而去，貼著她的臉頰飛過。
細微的血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悄然浮現，帶著一絲刺痛和灼熱。
空氣陷入一片死寂。
薇薇安凝固在原地，額前的碎發被風輕輕撥動。
許久，她才開口“你說我們精靈族欺軟怕硬，人類又何嘗不是。你們對于諸神的信仰可不比我們弱，光是一個聖教廷都有多少信徒。”
“其實，我並不是否定你們或是其他種族的信仰，有時候，信仰確實能帶給人以力量和勇氣。但你也應當接受不同的想法，並不是所有人生來就該匍匐在所謂的神之下。”卡洛一字一句說道。
薇薇安閉上眼楮，緩緩吐出一口氣“你的對手終歸不是我，是傳說中無人曾戰勝過的魔王。它是普通的招式和魔法所殺不死的，唯有神明之力你若是一個普通人，我當然不會在意你的想法，但你如今是所有人的希望。”
“但我的想法已經無法被改變。”卡洛淡淡道。
“沒關系，五年了，我也沒想著你能一下就改變，但我們還有別的方法。”
“什麼？”卡洛皺起眉頭，隱隱感覺有些不安。
“犧牲。”
“犧牲？”
“讓那些被神眷顧，擁有強大加護的人，以生命為代價，將加護引渡到你的身上。”薇薇安轉過身，眼神沉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你瘋了！薇薇安！你到底想干什麼？”卡洛的聲音驟然拔高。
“我想什麼？我想得和大家一樣，我們的種族，能夠一直延續下去。”
卡洛沖到她的面前，狠狠拉住她的衣領。
“我不允許你這麼做，我靠自己便足夠！”
但薇薇安卻無動于衷。
“首先，是神聖教廷的聖女，只有先奪取了她的加護，才算是一個好的開始。”
“瘋子！我絕不會讓你得逞。”他的眼中燃燒著執拗與怒意。
“她們都會是心甘情願地前來奉獻，為了拯救這個世界，你又有什麼理由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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