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的青石板被夜雨泡得發亮，周子夜的電動車碾過積水，車筐里的青銅鈴“叮”地輕響——這是“命魂視”觸發的前兆。他盯著井邊那棵老槐樹，樹影里晃著道白影，像極了母親生前總穿的月白旗袍。
“哥，井里有光。”小夜攥著他的袖子，銀簪在掌心燙得發紅，“和東市當鋪的鎮魂燈一個顏色。”
周子夜湊近井口，月光下的水面泛著幽藍，不是普通井水的黑。他蹲下身，用指尖沾了點水，涼得刺骨，指尖卻浮出道半透明的條形碼——和他腳踝上的往生印記一模一樣。
“這是...黃泉的鎖魂水？”他想起老鐘說過，井鬼靠吞噬井水滋養魂魄，“當年爸說井里沉著小夜的骨，該不會是...”
“哥，你看！”小夜突然指向水面，波紋里浮出張泛黃的紙——是黃泉速遞的訂單！地址寫著“周宅古井•井底石棺”，配送物品是“雙生嬰的胎發”，備注欄用父親的筆跡寫著︰“子夜，開棺前搖鈴九下。”
周子夜摸出車把上的青銅鈴，搖了九下。鈴鐺聲像石子投進井里，水面突然裂開道縫，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台階。他拽著小夜往下走，潮濕的石壁上刻滿鎮魂紋，和東市當鋪、北市藥鋪的鎖紋連成串。
井底的石棺蒙著層紅綢，棺頭刻著“周小夜之墓 19931993”。周子夜剛要伸手，紅綢突然無風自動，露出棺蓋上壓著的半張契約——甲方是父親，乙方是“井鬼”，內容是“用未足月女嬰的魂魄，換妻子借紙人還魂十二年”。
“果然是這個。”小夜的聲音帶著哭腔，“哥，我就知道爸沒不要我...”
石棺突然“ 嗒”響了聲，棺蓋緩緩滑開。周子夜屏住呼吸，里面沒有尸骨，只有件繡著“黃泉速遞員”的小童裝，領口別著半枚銀鈴——和母親腕子上的那枚一模一樣。童裝底下壓著本日記本，封皮是父親的字跡︰“小夜的百日記。”
“1993年6月15日，小夜今天百日了。秀芳說她在肚子里就愛踢右邊，果然是個活潑的丫頭。可黃泉的人說她活不過三天，要我們簽契約...”
“1993年6月16日，秀芳哭了整夜。我抱著小夜去亂葬崗，井鬼說要她的魂魄換秀芳的命。小夜在我懷里睡得多香啊，像朵沒開的花苞...”
“1993年6月17日，我把小夜的胎發放進青銅鈴。井鬼說這是鎖魂芯，能讓秀芳的紙人活十二年。可我听見鈴鐺里有哭聲，像小夜在喊‘爸爸’...”
周子夜的手在抖，日記本最後一頁貼著張照片︰襁褓里的小夜，腳腕上的銀鈴胎記和他的青銅鈴紋路重合。照片背面寫著︰“子夜，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小夜的鈴芯要醒了。記住，井里的鎖魂水是黃泉的命門，用雙生血能破。”
“哥，手。”小夜伸出左手，腕子上不知何時多了道紅痕，“和你車把上的鈴紋一樣。”
周子夜這才發現，兩人的手腕上浮現出相同的青銅鈴紋路，正隨著心跳發亮。他想起老九說的“雙生血入罐，鎖魂燈復明”，咬了咬牙，和小夜同時咬破指尖，鮮血滴在石棺上。
石棺突然發出龍吟，鎖魂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在兩人頭頂凝成個水球，里面浮著個半透明的小女孩——是小夜的魂魄！她穿著那件童裝，沖他們笑︰“哥哥，我等你們好久了。”
“小夜！”周子夜撲過去，卻穿過她的身體，“你不是鈴芯嗎？怎麼...”
“我是鈴芯，也是活人。”小夜的魂魄飄到石棺前，“爸沒把我交給井鬼，他用我的胎發做了假鈴芯，真的我被他藏在井里，用鎖魂水養著。現在鎖魂水被你們的血喚醒，我就能出來了！”
井里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叫，水面翻涌著黑霧，井鬼的最後一只眼從水里鑽出來，瞳孔是血紅色的︰“敢動我的鎖魂水！你們活不過今晚！”
周子夜發動“燈魂破”，青銅鈴震得嗡嗡響，黑霧被撕開道口子。小夜的魂魄飄到他身邊，銀簪突然發出強光，簪頭的雙生紋與鈴紋共鳴，井鬼眼的黑芒被反彈回去，在石壁上燒出個窟窿。
“哥，用鎮魂藥！”小夜指著車筐里的玉瓶，“老九說這是爸用媽媽的香粉配的，能鎮井鬼！”
周子夜擰開玉瓶，桂花味的藥香飄出來，井鬼眼的尖叫突然變弱。他趁機把藥汁潑向井鬼眼，黑霧像被火烤的雪，“滋滋”融化。小夜的魂魄抓住機會鑽進石棺，鎖魂水突然倒流，在她腳下凝成實體。
“成功了！”小夜的聲音帶著哭腔，“我能摸到東西了！”她捧起石棺里的童裝，“哥，這是爸給我做的，針腳歪歪扭扭的，他說等我長大要親自給我縫新的...”
手機突然震動，鎮魂司app彈出新消息︰“井鬼眼已滅，十二盞鎮魂燈全亮，黃泉的滅燈劫顯形為心影劫，真正的破局者即將出現。”周子夜抬頭，看見井壁上的鎮魂紋全部亮起，連成個雙生陣，陣眼正是他和小夜。
“哥，你看！”小夜指著水面，那里倒映著三個身影——他、小夜，還有年輕時的父親。父親沖他們笑，嘴唇動著︰“臭小子，帶妹妹回家吧，陽間的湯圓，比陰間的外賣香。”
周子夜的眼淚掉在井水里，蕩起層層漣漪。他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他的青銅鈴，想起母親消失那晚的血字，想起每送一單後鏡子里多的傷疤——原來那些不是詛咒，是父母用命刻下的線索，是要他和小夜活成真正的人。
“走，回家。”他牽起小夜的手，“媽在陽間開了湯圓店，爸的殘魂偶爾會附在紙人上看我們。我們該讓他們省心了。”
電動車碾過老宅的青石板，車鈴“叮”地輕響，這次的鈴聲像春天的風，帶著桂花的甜香。車筐里的日記本被風吹開，最後一頁貼著張全家福︰父親抱著小夜，母親抱著他，四個人的笑比陽光還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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