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里的積水倒映著碎成三瓣的石棺，周子夜蹲在井邊，指尖劃過妹妹手腕內側新浮現的編號"009"。青銅鈴的第五道鎖紋還在隱隱發燙，昨夜井底爆炸時，他分明看見母親的殘影在符紙堆里哭著搖頭，鬢角的白發比記憶中多了十倍。
"哥，盲眼陳說中轉站藏著裂魂符......"小夜抱著膝蓋坐在門檻上，校服領口還沾著井水污染的青紫色，"可裂魂符不是用來分開魂魄的嗎？當年爸爸是不是用它把我和你......"
手機在褲兜震動，黃泉速遞的app界面泛著青光，新訂單的配送地址直接標著"替命中轉站•西市分舵"，收貨人欄寫著"賬房老九"，配送物品是"1993年未撕毀的裂魂符殘頁"。周子夜盯著訂單時效——巳時正刻前，突然想起盲眼先生遺留的算盤珠子，左三右四的排列正好對應中轉站的坐標。
"把童衣帶上。"他拍了拍背包，里面裝著從井底撈出的半片石棺板，上面的童謠刻痕還在滲著血水，"中轉站收的是替命魂，當年母親的紙人轎進去過，說不定能找到她殘留的三魂。"
西市茶樓的後巷在晨光里顯得格外冷清，紅漆門的門神畫像不知何時變成了兩個紙人，手里的 換成了算盤。周子夜剛推開門，就听見算盤珠子滾落的聲音，滿地都是刻著編號的木珠，其中一顆停在他腳邊，上面歪歪扭扭刻著"007"——父親的速遞員編號。
"踩著珠子走，別沾地。"暗處傳來沙啞的女聲，像老舊木門的吱呀。周子夜抬頭，看見二樓欄桿坐著個纏小腳的老太太，頭戴黑色包布，手里攥著串紙折的元寶，"三日前有個戴墨鏡的先生來過，留下話︰見008號鈴主，開賬房第三格。"
小夜突然拽住他的袖子，指著老太太的脖子——那里纏著圈井繩般的紅痕，和昨夜井鬼附身時的小夜一模一樣。周子夜握緊青銅鈴，第五道鎖紋亮起的瞬間，他听見鈴音里混著算盤的 啪聲，竟隱約辨出"老九"兩個字。
"您是賬房老九？"他撿起地上的"007"珠子，發現背面刻著父親的名字，"我們來找1993年的裂魂符，還有......周秀芳的紙人轎記錄。"
老太太突然發出咯咯的笑聲，松開手讓元寶串散落，每只元寶上都寫著速遞員的名字︰"周建國那口子啊，她的紙人轎是第49號，走的是"借魂巷"，可那巷子十年前就被井鬼吞了......"她顫巍巍地站起身，包布滑落半邊，露出右臉爬滿井狀的疤痕，"要看賬冊，先過紙人關。"
話音未落，四周的陰影里爬出無數紙人，都是昨夜井底見過的轎夫模樣，關節處纏著井繩，領口繡著褪色的黃泉徽記。小夜驚呼一聲躲到周子夜身後，卻見紙人們並不攻擊，只是排成兩列，中間讓出條通向里間的路，地面用朱砂畫著巨大的算盤圖案。
賬房在最深處，木門上貼著封條，蓋著"黃泉管理司中轉站"的大印。周子夜剛把"007"珠子按進鎖孔，封條突然燃起藍火，門內傳來密密麻麻的紙頁翻動聲。屋里整面牆都是抽屜，每個抽屜貼著不同年份的標簽，1993年的抽屜半開著，露出半截泛黃的賬冊。
"小心抽屜底下的井紋。"老太太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多了盞白紙燈籠，"1993年那場交易，管理司和井鬼各吞了半魂，你爹娘簽的雙生契約，其實是把你們兄妹的命魂當銀票押了......"
周子夜翻開賬冊，1993年8月15日那頁用雞血寫著︰【周建國007）以雙生魂作抵，借紙人周秀芳49號）還魂三載，利息︰長子二十歲井鬼開眼，次子殘魂永鎮井底】。旁邊貼著張泛黃的收據，乙方欄同時蓋著管理司和井鬼的印章，而母親的指印旁邊，還有行小字︰【秀芳自願以殘魂換子生機】。
"原來母親也簽了......"周子夜感覺喉嚨發緊，終于明白為何母親的殘影總說"別信你爸"，卻又在井底保護他們，"裂魂符呢？父親撕碎的那張......"
老太太用拐杖敲了敲第三個抽屜，鎖孔里卡著半片符紙，邊緣焦黑︰"裂魂符本是分魂用的，你爸當年撕了一半，把妹妹的陰魂封進石棺，陽魂鎖進追命鈴。可井鬼吞了陰魂後，又把符紙殘頁塞進中轉站的賬房，說是要等雙生魂歸位時......"
她的聲音突然卡住，白紙燈籠劇烈搖晃，所有紙人同時轉向門口。小夜指著窗外驚呼︰"哥！紙人轎！"
透過蒙著水汽的窗玻璃，八頂猩紅小轎正沿著後巷飄來，每頂轎簾上都繡著不同的速遞員編號，007、008、009格外醒目。轎夫們的動作整齊劃一，關節處發出的吱呀聲竟合著算盤的節奏，周子夜突然想起盲眼先生說的"中轉站是替命的算盤"，每個紙人轎都是一筆未結的魂債。
"他們來收賬了。"老太太突然跪下，對著紙人轎連連磕頭，"1993年的利息該結了，雙生魂都在這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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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夜猛地拽住妹妹後退，青銅鈴的第五道鎖徹底開啟，鈴身浮現出"紙人引"的能力說明︰可操控未開靈的紙人，時效與陽壽掛鉤。他試著揮動鈴鐺，最近的兩具紙人突然僵住，關節處的井繩開始崩裂，露出里面裹著的——竟是父親周建國的工作證殘頁。
"爸的紙人......"小夜顫抖著撿起殘頁，上面的照片已經泛黃，父親的眼楮里竟泛著和井鬼一樣的青光，"原來黃泉的速遞員，死後都會變成紙人轎夫......"
賬房抽屜突然全部彈開，無數裂魂符殘頁飛出，在半空拼出母親紙人轎的路線圖。周子夜看見49號紙人轎的終點標著"枉死城•忘川茶樓"，而父親的007號轎，終點正是他們此刻所在的中轉站。最中央的符頁上畫著雙生魂的圖案，兩個小人被井字分割，中間寫著︰【裂魂必合，合魂必滅】。
紙人轎已經到了門口，第一頂轎子的簾幕掀開，里面端坐著穿壽衣的紙人，面容竟和周子夜初中畢業照一模一樣。青銅鈴在手中發燙，他突然想起盲眼先生的戒指——那枚刻著十二道鎖的青銅戒，和追命鈴本是同套法器，專門用來押送雙生魂。
"小夜，把石棺板上的童謠念出來！"他看見妹妹背包露出的半片木板，上面的"雙生鈴，鎖魂靈"幾個字正在發光，"黃泉的賬房認童謠，這是父親當年留下的暗號！"
小夜慌忙掏出木板，對著紙人轎大聲念道︰"雙生鈴，鎖魂靈，紙人轎，黃泉行，爹娘簽了生死約，兄妹成了替命瓶......"念到最後一句時，所有紙人突然集體鞠躬，轎簾全部落下，露出里面放著的——正是他們父母的婚書殘頁，還有半張裂魂符。
老太太趁機撲向第三個抽屜，抓出完整的裂魂符殘頁︰"當年你爸撕碎符紙時，我偷偷藏了這半片！上面記著井鬼的命門——雙生魂的血能激活符紙，只要在井鬼開眼時......"
她的話突然被紙人轎的嗩吶聲打斷，最中央的轎子簾幕掀開，里面坐著的紙人穿著母親的藍布衫，鬢角別著周子夜熟悉的銀簪。小夜突然哭著撲過去︰"媽！是你嗎？"
紙人緩緩轉頭，眼窩處是空的，嘴角扯出僵硬的微笑，領口繡著的徽記突然變成"替命中轉站"的字樣。周子夜猛地拉住妹妹，看見紙人手中握著的不是別的，正是他們昨夜在井底撿到的青銅紐扣，上面的"追命鈴"三字正在吸收小夜的陰氣。
"這不是媽媽！"他揮動青銅鈴，第五道鎖的紙人引能力發動，所有紙人突然轉身攻擊中轉站的賬房，"這些都是黃泉做的替身，真正的母親殘魂......應該在忘川茶樓！"
裂魂符殘頁在他掌心發燙，周子夜看見符紙上浮現出新的字跡︰【欲破井鬼眼，先集裂魂頁，雙生血共祭，中轉站自滅】。他突然明白，父親當年撕碎符紙不是為了害他們，而是把關鍵殘頁藏進了各個中轉站，只有雙生兄妹聯手才能收集齊全。
"老九婆婆，中轉站的出口在哪？"他抓起賬冊里的路線圖，發現49號紙人轎的路徑正穿過眼前的賬房，"我們要去忘川茶樓，找母親的紙人轎終點站！"
老太太指向牆角的算盤，最大的那顆珠子正在轉動︰"踩著算盤珠子走，每步對應一個中轉站。記住，千萬別回頭看紙人轎，它們馱的都是速遞員的悔......"
周子夜背起妹妹，按照算盤珠子的排列踏出第一步，身後的紙人轎突然集體發出嘆息，像極了父親臨終前的聲音。他不敢回頭，盯著路線圖上的下一個坐標——東市當鋪，那里應該藏著第二片裂魂符，還有父親當年當掉的婚戒。
踏出賬房的瞬間，陽光突然刺破雲層，照在中轉站的匾額上，周子夜這才看清，原來"替命中轉站"五個字，是用無數速遞員的血寫的，每個筆畫里都藏著編號，007、008、009格外醒目。
懷里的小夜突然指著他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時多了道紅痕，形狀像極了裂魂符的紋路︰"哥，你的鈴......"
青銅鈴的第五道鎖完全開啟，鈴舌上刻著新的能力︰【紙人賬•可查替命契約】。周子夜打開配送界面，發現自己的訂單列表里多了條隱藏任務︰【收集十二道裂魂符殘頁，解鎖父母當年的完整契約】。
西市茶樓的梆子聲敲了九下，周子夜知道，下一個中轉站的冒險就在東市當鋪等著他們。那里或許藏著母親紙人轎的紅蓋頭，或許藏著井鬼吞魂的更多秘密，但他唯一確定的是，父母當年的雙生契約里，藏著比井鬼更可怕的真相——黃泉管理司的十二道鎖，從來都是鎖著活人魂，放著死人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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