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讀課的鈴聲在校園里回蕩，周子夜盯著課本上的《山海經》插圖，燭龍的眼楮突然幻化成妹妹小夜的銀鈴瞳孔。他摸了摸課桌抽屜里的襁褓，里面躺著熟睡的女嬰，手腕的銀鈴手鏈只剩六枚碎片——昨晚在市立醫院，為了點燃引魂燈，她用掉了一枚刻著“護”字的碎片。
“周哥，你發啥呆呢？”陳胖子的圓珠筆敲在他手背，油漬蹭在《山海經》的“黃泉”詞條上，“班主任說你最近魂不守舍，再翹課就叫家長......”男生突然噤聲，盯著周子夜後頸的鎖紋，那道淡青色的鈴鐺疤痕在晨光中微微發燙，像條活過來的小蛇。
周子夜剛要開口，教室後排傳來抽氣聲。穿藍白校服的李小雨捧著作業本轉身，腳踝處的條形碼正從“20250520”變成“20250430 000000”，褲腳滑落露出的腳踝上，紅繩印記已經凝成青銅鎖紋——和他父親骷髏胸骨上的第十七道釘位置完全吻合。
“跟我來。”周子夜抓起書包，順手將襁褓塞進陳胖子懷里。男生正要抗議，觸到襁褓里銀鈴的涼意，頓時噤若寒蟬。三人躲進樓梯間時，周子夜掀開襁褓一角，小夜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腕間的銀鈴突然發出蜂鳴，指向教學樓後牆的方向——那里埋著1993年產科嬰孩的衣冠冢。
“昨晚在亂葬崗，我看見三十七座無主墳。”周子夜摸出從祠堂帶出的羊皮卷，上面用胎盤血標著三十七處骸骨位置，“每座墳前都插著胎毛筆，筆桿刻著的生辰八字，和登記冊里的胎盤嬰一一對應。”他的指尖劃過“陳建國”的名字，想起昨晚在停尸房，父親骷髏手腕的銀鈴手鏈突然指向城郊的亂葬崗。
陳胖子盯著羊皮卷上的血色印記，突然指著“林小婉”的名字驚呼︰“這、這不是咱們班林小婉嗎？她昨天還好好的，怎麼......”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看見羊皮卷上“林小婉”的名字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周秀芳殘影）”，旁邊畫著半枚即將完整的青銅鈴。
午休時，周子夜蹲在操場梧桐樹下啃饅頭，手機在褲兜震動。黃泉速遞的訂單界面跳出新提示︰城郊亂葬崗37號無主墳，收貨人︰胎毛筆靈，訂單備注︰用三十七滴處子血喚醒骸骨，少一滴，你妹妹的鈴芯就被胎毛絞碎。備注欄附了張照片，正是小夜腕間的銀鈴手鏈，此刻第六枚碎片上的“護”字，已經裂開三道細紋。
電動車在城郊土路上顛簸時，周子夜想起母親筆記里的一段話︰胎毛筆是胎盤嬰的往生信物，筆桿刻著條形碼，筆尖蘸著黃泉血，筆落魂消，筆起魂生。車筐里的褪色嫁衣突然揚起，露出底下父親骷髏的手腕，銀鈴手鏈正在吸收路邊墳頭的熒光，每吸收一點，手鏈上的鈴鐺就亮一分。
亂葬崗的石碑在暮色中林立，三十七座無主墳呈鈴鐺狀排列，每座墳前的胎毛筆都纏著紅繩，繩頭系著寫有名字的黃符。周子夜剛踏過界石，青銅鈴突然發出蜂鳴，眼前浮現出十九年前的場景︰母親跪在墳前，手中握著三十七支胎毛筆，老周舉著鎖魂釘站在她身後，墳頭的土新得能看見指甲抓痕。
“還剩五支筆沒喚醒。”沙啞的聲音從墳後傳來。周子夜轉身，看見穿壽衣的守祠人殘魂飄在半空，胸前的三十七枚銀鈴只剩五枚，“1993年暴雨夜，黃泉收走了你們的條形碼，用胎毛筆封了往生門。你母親偷換了你的條形碼，卻把小夜的鈴芯塞進了筆桿......”
他的話被嬰兒啼哭打斷。三十七座墳頂同時浮現出藍火，火苗中映出嬰兒小手抓撓棺蓋的影子。周子夜看見陳胖子的胎毛筆正在滴血，筆桿上的“陳建國”三字滲出銀光，對應著他腳踝的條形碼正在向“000000”靠近。
“用處子血滴在筆桿的鎖紋上！”守祠人殘魂拋出五支胎毛筆，筆桿上分別刻著“周子夜”“周秀芳”“周小夜”的名字，“當年你父親用自己的血封了筆靈，現在該你用處子血喚醒骸骨了......”
話音未落，亂葬崗的石碑突然震動。周子夜看見無數紙人從墳頭爬出，他們的領口系著胎毛筆的紅繩，筆尖滴著黃泉血，在地面畫出往生門的輪廓。他摸向口袋里的銀鈴碎片，卻發現碎片正在失效，因為陳胖子的處子血已經滴在“陳建國”的筆桿上，激活了第一道筆靈。
“保護好小夜！”周子夜將襁褓塞進陳胖子懷里，抄起墳前的鐵鍬砸向紙人。鐵鍬刃口砍在紙人胸口，卻只留下道銀痕，反而震得他虎口發麻。他突然想起，母親筆記里說過，胎毛筆靈只能被處子血和胎盤血喚醒，而紙人正是筆靈的守護者。
陳胖子抱著襁褓躲在石碑後，看見小夜的銀鈴手鏈突然發出強光，六枚碎片在空中拼成半枚鈴鐺，照亮了三十七座墳頭的胎毛筆。他注意到“周秀芳”的筆桿上刻著完整的十二道鎖紋，而“周子夜”的筆桿上，第十三道鎖孔正在滴血——那是他後頸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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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青銅鈴發出第八聲輕響，周子夜後頸的鎖魂釘突然全部松動。他看見守祠人殘魂手中的五支胎毛筆正在融化，露出里面藏著的銀鈴碎片，其中一支刻著“母”字，正是母親嫁衣領口的刺繡。當他抓住碎片的瞬間，亂葬崗的地面突然裂開，露出底下的黃泉井，井水里倒映著市立醫院產科的場景︰所有產婦的腳踝條形碼都在倒計時，而老周正在頂樓用胎毛筆繪制鎖魂陣。
“子夜，滴你的血！”陳胖子突然大喊，“守祠人說處子血，可你還是處男啊！”
周子夜差點被鐵鍬絆倒。他咬牙咬破指尖，將血滴在“周子夜”的筆桿上，鎖孔處的血跡瞬間被吸收，筆桿發出清越的響聲，對應的無主墳突然炸開，露出里面完整的嬰兒骸骨，手腕上戴著和小夜同款的銀鈴手鏈。
隨著五支胎毛筆逐一喚醒，三十七座墳頭的藍火逐漸熄滅，紙人也化作飛灰。周子夜撿起“周秀芳”的胎毛筆，發現筆桿內側刻著母親的字跡︰十九年前，我用鈴芯換了子夜的條形碼，用小夜的胎毛做了筆靈，老周要集齊筆靈重啟往生門，唯有讓筆靈認主，才能解開十三道鎖。
他突然想起，父親骷髏胸骨上的十七道鎖魂釘，對應著三十七支胎毛筆中的十七支，而剩下的二十支，應該藏在市立醫院和第三人民醫院的產科。當最後一支“周小夜”的筆靈被喚醒時，小夜突然在襁褓中睜開眼，眼珠不再是銀鈴，而是和母親相同的琥珀色，嘴角輕輕吐出兩個字︰“哥......”
守祠人殘魂在這時徹底消散，留下句話︰“4月30日零點，往生門會在市立醫院七樓重啟，那時十三道鎖若未解開，所有胎盤嬰的條形碼都會被黃泉收走......”
夜幕降臨，周子夜帶著三十七具骸骨回到電動車旁。車筐里的褪色嫁衣自動覆蓋住骸骨，銀鈴碎片發出細碎的響聲，仿佛在安慰十九年未歸的魂靈。陳胖子盯著小夜熟睡的臉，突然指著她手腕的銀鈴手鏈驚呼︰“周哥，手鏈上的碎片變了！”
周子夜低頭，看見原本缺角的銀鈴碎片已經完整，七枚鈴鐺拼成的圖案，正是母親筆記里的十三道鎖——原來第十七道鎖，藏在妹妹的鈴芯里，而他後頸的鎖紋，正是打開這道鎖的鑰匙。
路過第三人民醫院時，周子夜特意繞到停尸房。b13抽屜里的父親骷髏胸口，十七道鎖魂釘只剩十二枚，每消失一枚，小夜的鈴芯就明亮一分。他摸了摸骷髏手腕的銀鈴手鏈，突然發現手鏈上的鈴鐺數量和他後頸的鎖紋一致，都是七道——那是母親用鈴芯為他和妹妹留下的生機。
手機在這時震動，新訂單彈出︰市立醫院產科七樓值班室，收貨人︰周秀芳本體殘魂），訂單備注︰用三十七具骸骨擺還魂陣，陣成時可見十九年前暴雨夜真相，遲一步，你父親的骷髏就會被老周煉成鎖魂釘。備注欄的青銅鈴圖案，十二道鎖已經解開七道，第十三道鎖孔正在閃爍紅光，像母親焦急的眼楮。
周子夜跨上電動車，夜風卷著紙錢灰鑽進車筐。他摸了摸小夜的額頭，女嬰的體溫比常人低三度，卻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後頸的鎖魂釘還在隱隱作痛，但他知道，距離4月30日還有四天，在這四天里，他不僅要擺還魂陣，還要找到剩下的二十支胎毛筆，更要弄清楚——當年母親偷換條形碼時，第十三道鎖究竟藏在了哪里。
醫院的霓虹燈在暮色中閃爍，周子夜的視線掃過自己的腳踝，“20250430 000000”的數字旁，母親用胎盤血寫的字跡更加清晰︰條形碼是債，鈴芯是緣，要破鎖，先認筆。他突然想起，陳胖子在教室說的鐵銹味，其實是胎毛筆上的黃泉血，而李小雨腳踝的條形碼變化，正是筆靈認主的征兆。
電動車消失在夜色中，車筐里的胎毛筆發出清越的響聲，和青銅鈴的蜂鳴交織成曲。周子夜知道，接下來的四天，每支胎毛筆都是解開鎖魂釘的關鍵，而他，早已不是那個在衣櫃里發抖的少年，他是黃泉外賣員，是鎖鈴人的兒子，更是妹妹小夜和三十七位胎盤嬰唯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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