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細想了一下,生日那天我收到你的玫瑰很喜歡,除夕那夜我看到煙花璀璨綻放,我便期許......我收到你的禮物很驚喜,回計家那天,我們在車上很......”以尋頓了一下,咀嚼措辭,垂下了眸子,小聲又僵硬的說︰“很....我感覺十分好。”
這算不算表白?以尋心中像是彈著冬不拉。低著頭顱不敢看其森。陽光在她頭頂投下一層淡淡的光暈。顯得她發色有著奇特的美感。
其森烏黑冷漠的眸子漸漸煥發神采,璀璨流光乍現,而後又迅速歸于平靜,他輕描淡寫的說︰“你想要說什麼?”
以尋咬著唇,睜開眼楮抬眸,在其森面前站定,黑白分明的大眼蘊藏鎮靜沉著,以及眼波深處的繾綣情絲,“其森,似乎那日從針葉林開始,我們之間便有著旁人不知曉的隔閡生疏漠然。我,我作為你的老婆,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那樣。”
“旁人不知曉?隔閡,生疏,漠然?作為你的老婆?”其森重復,而後嘲弄的看了一下以尋︰“你想太多了。”
以尋被他的冷漠凍的幾乎無法再開口,舌頭都開始打卷,她還沒發揮連珠妙語,其森高大的身體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眸閃過一絲嘲弄︰“計以尋,你為什麼這麼怕我?”
怕?以尋很應景的打了一個寒噤,她到底為什麼怕他?是因為“虧心事”而怕?還是他這個人本身就可怕?還是因為摸不透這個人而害怕?還是因為她的在乎,才怕?
她此刻很清楚自己,可是對面的這個人,他會明白?
以尋沒吱聲。其森默默注視她一會,淡淡的說︰“我知道了。”而後便轉身,情急之下,以尋拉住他的袖子,眼中似帶著央求,只是巴巴的看著其森,卻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其森似乎連讓她解釋的機會都不給,讓她無路可退。可她到底怎麼讓他去相信這個解釋。她的眼中帶著一點小小的恐懼,害怕其森會抹掉她的手,離開。
但是其森只是閉了閉眼楮,深呼吸,樣子似乎有點無奈︰“你說吧!”
以尋斟酌詞匯,小心翼翼的說︰“其森,我剛不是開玩笑,你應該清楚今天我要說的就是這個問題,其森,不管怎樣,我先謝謝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計以尋你不需要解釋,就算你看重的一直是我的錢,那也挺好,最起碼我的錢你永遠都花不完。”其森靜靜听她說完深呼吸,說的很認真。
其森,他,他真的什麼都听到了。以尋這才算是真正的心惶起來,原先有些自欺欺人的期待也被砸成碎屑,存著的一絲僥幸渴盼終于被失落取代。她剛剛的解釋,他沒有接受,也是,連她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毫無可信度。
她後退一步,心痛難以,他說的很認真,很認真......
有什麼比心剛剛端起,抓住雲的尾巴快樂飛翔的時候又突然墜入谷底,那麼可怕?那麼讓人疼痛?那麼讓她自責?
是,她承認她曾看到方臨聲跟宋茹曼在一起,她當時深受刺激。雖然她已經跟方臨聲一刀兩斷互不相干,可是到底半載幸福華年剛剛逝去,就算她鐵石心腸,也到底心中意難平。到底還是有點情意未了。
是,她承認計以謙可憐兮兮向她求助,生意一落千丈,被債主追的無處可躲。她當時的所有積蓄也僅僅七萬,要填平計以謙簽下的那個大坑簡直就是杯水車薪,她不僅幫的是計向謙,最想幫的其實是一直在家孤苦忙碌的計向明。
可是無論路怎麼難,她都沒有讓她的婚約變成一張鍥約,沒有讓自己蒙上這層污垢,歸根究底,她很清楚不是因為這兩個原因,但也不是像其森爸媽那般曾經coup de foudre(一見鐘情)。
是,她也承認漸漸地對其森有著莫名的好感,其森這樣的人,很難讓人不會愛上他。他是城中女人熱烈追逐的對象,她只是一個也尋求愛的平凡女子,也不能免俗,但就憑這個讓她輕易許諾婚姻,她自認為還沒做到,但到底是為什麼,她一時也無法說清,也理不出頭緒,但她也清楚這不是她沖動的決定,所以她才會盡善盡美的做一個好妻子的責任,可是這些,到底怎麼跟其森說?
現在的感情又怎麼說,她漸被其森吸引,只有她心里清楚,不光是因為他的財貌,直到現在她也才明白,有些人自有一種能量,與之相處日久,他散發的魅力便像巨大的磁場吸引你越靠近,越陷入,越——無法自拔。
其森,他便是這種人。
此刻以尋不知道該哭還是笑,她本就不是主動的人,主動的原因不過是因為.....剛剛鼓起勇氣一鼓作氣的說完那些話,已經讓她惶惶然如秋葉即將垂敗,他那冰冷無情帶著譏諷的話,讓她再也沒有勇氣說下去,她需要時間靜靜,補充些能量,方能有氣力。
她努力綻放美麗溫婉的笑,學他習慣的高冷︰“很好。”她默默地轉身離開,背脊挺直,樣子倔強。有一枚楓葉從她身邊漸漸落下,她腳踩到上面,听到葉子經脈清脆的碎裂如同她此刻的心。
其森見她這無動于衷的模樣,想去撕裂她的微笑,想扳住她的肩,把她搖的清醒些,但也只是一霎那的念頭,很快又恢復漠然。
傍晚落日余暉揮灑,大地披上瑰麗嫁衣。然而,此刻,這兩只卻是一路沉默欣賞沿途美好。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種婚姻,同上了一輛車,也會交談也會吃飯也會睡覺,也會一路走向終點,但是卻始終獨自欣賞每一處美好。
以尋疲累,按了按突突痛的頭顱,干脆假寐,直到車子拐進車庫,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以尋才揉著惺忪睡眼,依稀辨別已經是陸家,這個她逐漸開始接受並且心安理得又快樂著的家,此刻讓她有著吃住在別人家,她卻身是客的錯覺,比陌生更陌生,比初時的生疏更生疏。
直到兩人進入電梯,發自于其森身上強烈的壓迫感,才讓她驚覺,這個人是他老公,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一定是。以尋握了握拳頭。指甲嵌在手掌心,有些微痛覺。
“其森,謝謝你.....”以尋吶吶的說。
其森淡淡的說︰“不客氣!”雖然他對她突入而來的“謝”有點敬謝不敏。
人說君子之交淡若水,他們是夫妻之交若浮雲。此刻不宜再說什麼。以尋在他邁出腳即將出電梯時,沖到他身邊,突然挽住他的胳膊,沒心沒肺的笑了︰“爸媽在。”
其森會意,淡淡點頭,轉眸。眼中閃過一絲寒冷,如冬月飄雪。
以尋全然不知道他的心思,見他不咸不淡的默認,嘴角的笑滯了一下,這是她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不是嗎?為什麼不肯承認呢?
也許這條路很漫長。她有沒有信心,此刻卻不確定起來。前途漫漫,虛無縹緲。她,只能抓到現在。
她選擇對他坦白,得到的卻是他的漠然不在乎,而他也什麼都不跟她坦白,如果她問了,他會跟她說嗎?
別自作多情了,他做的一切也許都是因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可是正因為詞,她才愈發心寒。
那麼,陸其森,他是不是也該獎賞一下她這個做妻子的配合默契呢?所以陸其森,他該明白的東西,她會讓他明白。就在她挽著他的胳膊端著甜蜜幸福笑容的少婦模樣出現在陸家人面前時,她已經編輯好一條微信給其森。
——陸其森先生,為了體貼你老婆這麼配合,是不是該犒勞你老婆一下。
標點用的是句號。
其森沒有注意到這條微信,沿著長廊,走向客廳。只有李珍端坐在沙發上。對他們瞥了一眼,而後似笑非笑,臉上漾著不容侵犯的貴氣與威嚴︰“回來了。”
李珍的眼楮盯著以尋挽在其森胳膊上的手,以尋突然心虛了一下,想松開,卻被其森另一只手反握住了,力道很大,帶著不容拒絕的霸道。以尋覷了他一眼,他迎向自己母親的目光,帶著真切的溫和笑意。
“這幾天我跟以尋算是度過一個美好的假日。也算是小小彌補這幾個月我一直出差不能陪以尋了。”
李珍點了點頭,嘴角似有諷刺︰“很好。”
以尋心內卻咯 了一下,這個男人為什麼在旁人面前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語,讓她始料未覺,卻又想入非非怦然心動?
其森跟李珍寒暄了幾句,便帶著以尋上樓。突然听到李珍說︰“好幾日沒見到以尋了,很想念她的按摩。我這把老筋骨都不利索了。”
以尋看了眼其森說︰“其森,你先上去吧。”
以尋說完話,抬眸,撞上陸琪玉的目光,陸琪玉正站在樓上,準備下樓,她眼神復雜的看著他們倆。靜靜注視了會,突然對以尋搖了搖頭。
其森的大手拍了一下以尋的小手,而後迅速的離開了,以尋詫異的目光掉向其森,其森恍若不覺,直視前方,面容清冷。恍然剛剛他的那個動作是個錯覺。如閃電般迅捷,如羽毛般輕盈,但她還是隱隱覺得剛剛那個大手在她的手面上,似蝴蝶輕吻花瓣般溫柔撫慰,那一片肌膚尚有余溫,以尋跌宕到谷底的心不禁又微泛漣漪,也許一切並沒有想的那糟糕,她虎軀一震,重新振作起來。
不管李珍究竟要怎樣,她就像一葉舟,有了方向,即使有暴風雨,也不怕,也不會回頭。直到駛向彼岸,看火紅的花朵燒成一片熱烈綻放,像是愛情的燃燒,綿延無盡頭,與霞光相接。
以尋對他們分別盈盈笑了一下,算是安慰,便轉身走向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