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森卻露出一絲微笑︰“大哥,我們走吧!”
以尋听到其森隨她叫“大哥”,有種異樣的感覺,听完這句話又覺詫異,探尋的目光看向計以謙,後者對她露出意味深沉的同情目光︰“好咧,去釣魚!”
釣魚?以尋回過神來,機不可失,立馬恢復斗志昂揚︰“我也去!”
計以謙進屋拿釣具。其森斜椅在牆壁上,拿出一支煙抽,以尋靜靜的看著他,看陽光攀爬他濃密的眉毛,在他眉目間花開朵朵,不多會,煙霧繞繞,白煙縷縷朦朧他驚艷輪廓,似乎許久未見他抽煙了。
以尋心中一痛,咬了咬唇,終于叫出口,聲音有點嘶啞︰“其森?”
光影扶疏下,其森手指捏著香煙,彈了彈煙灰,“什麼事?”
以尋不知道從何說起,似乎怎麼說都是錯的,無法理順的,盡管只有她心里清楚,她嫁給他並不是一時沖動,更不是因為計以謙,但這種心緒卻無法表達,也無從解釋,看上去也沒說服力。就連其森有沒有听到這件事,她尚不可斷定,她現在拿什麼來解釋她的過去。但她神思清明,知道他冷漠以對,她進廚房做飯時便隱隱可覺,他只是不會發作,不發作的淡漠,是不是意味著不在乎?
以尋心中又一痛,深呼吸︰“沒事了!”
小溪邊,以尋無聊的拽著已經枯黃的狗尾巴草,身影籠在雜亂的草叢中。溪水清澈,潺潺流淌,飄著枯敗的楓葉。其森抽著煙,看著對面的秀巒,層巒疊嶂,林峰秀立。這里山清水秀,氣候宜人。就是冬季也未見寒意刺骨。
“這可捅簍子了吧!”計以謙踱著步子走到以尋身邊。
以尋定定心神,乜斜他一眼︰“哥,你之前跟他說什麼了嗎?”
計以謙坐在她身邊的一個光溜溜的大石頭上︰“你哥又不是這麼缺心眼!”
以尋又一痛,其森只是剛剛知道?!
“生意怎麼樣?”以尋閉了閉目,滾回奪眶欲出的眼淚問。
“還行!”計以謙大喇喇的敲著二郎腿,嘴里叼著根狗尾巴草。
“那好,賺了錢再買一輛寶馬!”以尋說完,不看他,站起身,向溪邊走去。計以謙踹了一下雜草中的亂石,發飆︰“你真是個死腦筋!”
那邊的鈴鐺聲叮鈴鈴聲清脆作響。以尋一時忘了不快,像個小孩子似的興奮的拍手︰“魚上鉤了,看這情形,是條大魚耶!”
其森淡淡的回頭看了她一眼,陽光下她的笑容燦爛耀目,他心中一動,這才是以尋本來的樣子?那麼她在雪園一直謹守本分規規矩矩賢妻良母溫柔淑德的樣子,是什麼?
原來,她也有這般的孩子氣?!這般的天真快樂?!
其森的眼眸轉深,轉念想,她現在這樣無辜的天真的笑,到底真是沒心沒肺還是......他眼中閃過一絲嘲弄,慢悠悠的收起了線,嘴角露出諷刺的笑,“果然是條大魚。”
以尋听到他這句話,立馬會意了過來,咬著嘴唇,別開臉,用手粗魯的拭了下眼楮,到底他還是听到了。也還是不相信她,生氣了。
其森見她異樣,煩躁的爬了一下頭,掐滅煙蒂,在腳底使勁兒捻捻,“幫我收拾下魚。”他交待下這句,便拎著個手機打電話。
“什麼?”其森說完這句話,愣愣的看著手機,握在手心里沁出了汗,而後靜靜地注視了以尋一會,覷見她忙碌的串餌料。又撒了些魚食下去。似乎又很開心的忙碌著,剛剛的那副摸樣,其森真以為是錯覺。他輕抿唇,眉頭皺成川字,刪掉了剛剛的通訊記錄,以及聯系人。重新把手機揣回了兜里。
今日收獲頗豐,釣了滿滿一桶魚。晚上以尋做了一份蒸魚,一份紅燒魚,一份魚湯。以尋在廚房張羅飯菜,不久,其森不緊不慢走了進來,默默地接過她盛好的魚湯。配合默契,卻未交流一個字。眼神意會即可。席上其森專挑腹部的魚肉給以尋吃,因為以尋最愛吃魚腹部的肉。
以尋的房間線條簡約,布置清新典雅。其森臥在床上,閉目,淡淡的光線灑落。這是他第一次進以尋的房間,也是第一次睡在以尋曾睡過的床上,也是第一次與以尋睡在這張柔軟的大床上。其森一時間思緒紛雜,干脆掏出手機來看。
以尋假裝讀著一本《荊棘鳥》,她以前極愛讀書,偶爾也賣弄下文采,有一個小書房,里面都是她寶貝的書,涉獵很廣,這本《荊棘鳥》她也會時常放在床頭翻翻,只是此刻卻有些裝模作樣聊以打發時間,踫觸到一句她曾備注過的話,滿足是快樂,不滿是期待。恰當的滿足感才能提供幸福的可能性。
這句話,過了許多年,還是一擊即中她的心扉。
她現在跟其森在一起很滿足,不滿是期待其森能跟她待他一樣的對她。恰當的滿足感,是此刻她與他正一起睡在一張床上,雖然互不打擾稀少交流,但是畫面很美,場面溫馨,而這個人,他在她身邊,只有一個臂彎的距離。
以尋側首掃了其森一眼,只看到他寬厚的背,她稍稍起身,伸長脖子見他正玩手機,不禁想起一句話來,世界上最大的距離,就是我在你面前,而你卻在玩手機。
冷戰似乎無可避免,他最擅長做樣子,想起在父兄面前,他與她扮演蒹葭情深情意綿綿,人後卻冰冷的令人發指,她背脊突然涼了一下,有些頹然,究其原因,她卻不知道如何去解釋那種感覺,似乎她自己都不是十分通透,當初為什麼要同意跟他結婚,連她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怎麼去說服其森?
而且,這個人是頭捉摸不定的獅子,強傲又銳利無比。
可是即使開始並不愉快,但為什麼不能夠去追尋過程的快樂,以及未來的幸福?有什麼理由不可以,有什麼理由去阻擾。芸芸眾生,她只是渺渺一個,正是因為渺渺一個,才如芸芸眾生這般,有著普天下人最普通卻又最奢侈的希冀,那便是與他一起幸福的老去。
她看著其森寬闊溫厚的背,有點茫然。空調房的暖氣不時呼呼一聲。吭哧吭哧的像是行將就木。她撩了一下發絲,細細听,在這間隙的哼哧哼哧聲中,其森的手指偶爾觸動手機屏幕帶來的細微聲響,讓她心中一頓。
不好用嘴巴表達的話,是否可以用手機來傳達,她不能跟其森就這樣下去,一個誤會起初有可能是一個裂痕,之後有可能崩裂成深淵,眼見她與其森關系漸漸濃厚親密起來,不能因為初衷的不明不白,就斷送一個幸福美好的未來。這一切,不能前功盡棄。也不是她的作風。
就在她絞盡腦汁怎麼去編輯一封看上去邏輯清晰詞條優美毫無漏洞的完美短信時,其森卻接起了電話。
只一聲“喂”。以尋便听到了電話那頭的女聲溫柔嬌嗲,帶著一點虛弱的柔媚。是她從未听過的。如果只是個女人也便作罷,她可以裝傻充愣不予計較,但是其森接了電話,起身走出了房間。以尋盯著他的背影,征愣許久,竟也忘了提醒他穿著睡袍出去冷的話,瞠目的看著其森走出了房間,帶好房門。
有什麼話,不可以當著她的面說?
以尋心中打了個激靈,如何措辭編輯完美短信的話,全部被好奇心所代替。她手絞著被子,摩挲著,輕咬下唇,而後笑自己疑神疑鬼。可是她現在與其森莫名其妙的狀態,她又不由自主胡思亂想。
她知道其森一定有她不知道的過去,也許......
腦中一個不好的念頭如電光閃現,以尋的心沉下去,只見到心碎的渣渣。再也浮不起快樂漣漪,干脆躺好睡覺,明天再去想。其實其森也只出去一會兒,都不夠喝杯茶,但卻讓以尋煎熬了許久,心情跌宕起伏思緒輾轉萬千,她嘲笑自己,闔目。
其森掛完電話,見以尋已閉眼睡著,便和衣躺下,默默勾畫她的臉許久,她的臉那麼沉靜溫柔,她的唇飽滿紅潤,其森的眼溶著不知所以的深沉與悲涼,而後冷寒了一下,扭轉頭,滑動手機,翻開來電記錄,把剛剛的那條記錄刪除,爬了爬頭發,有點煩躁不堪,像是暴/亂的獅子,想把以尋給拎起來好好審訊一頓,想把她拎起來揍她的屁股......他握了握拳,終于睡了下去。
過後幾天,他們小夫妻又繼續默契的扮演琴瑟和鳴,拜訪計家親友,以尋累的直不起腰來,想起親戚話中無不是稱喜道賀或羨慕,以尋心中突突的升起一層冰涼的寒氣。
這幾天的氣氛還算和融,雖然是表面上的功夫,但其實以尋心里多少清楚,也摸著點其森的脾氣,他在等她主動開口,以尋也不是小氣的人,有些事情當時心里過不了,憋著氣,很快便也煙消雲散,但一想到其森接了個陌生女人的電話,神神秘秘的背著她說,她心中終究咽不下這口氣,以尋咬唇,眼楮濕漉迷蒙,欲言欲止的看著其森,其森盯著門前的那顆老柳樹,眼神有點空。
今日天氣尚好,藍澄澄的天像一汪倒扣的藍色的海水,下午便回雪園了,這是回雪園之前的絕佳時機,乘著之前扮演的模範夫妻的余溫尚在,以尋在腦中過了幾秒,潤了潤唇,鼓起勇氣說︰“其森,我有事想跟你談談。”
其森這才回神,漫不經心的說︰“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