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龕前的青石板還沾著晨露,陳宇盯著爺爺彎腰撿旱煙袋的背影,老人的脊背比平時駝了幾分,煙袋鍋在掌心燙出紅印卻渾然不覺。甦瑤悄悄往他身邊挪了挪,五鈴手鏈的銀鈴蹭過他破破爛爛的校服袖口,發出細碎的安慰般的響聲。
“陳鳳岐背叛仙門——”黑衣人的血字詛咒在晨霧中漸漸消散,卻像根細針扎進陳宇心口。他望著爺爺手中的染血玉簡,突然發現老人無名指根有道淺紅的灼痕,和母親日記里提到的“血池祭司印記”一模一樣。
“柱兒,”爺爺終于開口,聲音像浸了三十年的老茶,“1945年,我十五歲,被陰山殿拐進血池當學徒。”他用旱煙袋敲了敲神龕,火星濺在胡三太爺的牌位上,“他們說,血池祭司能與地脈共生,卻沒告訴我,共生的代價是用幼魂養祭典。”
甦瑤的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草莓糖紙,突然想起父親說過的“陳爺爺年輕時救過柳如煙”,原來救命之恩背後藏著這樣的血色過往︰“陳爺爺,你是怎麼逃出陰山殿的?”
爺爺望向神龕深處的柳如煙畫像,畫中人的淚痣在晨光中泛著微光︰“1947年冬,柳如煙帶著胡三太奶的戰旗闖血池,”他的指尖劃過玉簡上的北斗紋,“我第一次看見有人能讓血池的陰煞霧結冰,她腕上的五鈴手鏈,和你現在的一模一樣,瑤瑤。”
陳宇的鎮魂鈴突然輕響,鈴心映出年輕的爺爺,穿著繡血月的黑袍,正把柳如煙的斷發藏進神龕暗格。那時的爺爺眼底還沒有滄桑,卻在看見血池里的幼魂石磨時,指尖第一次顫抖。
“她罵我是‘陰山殿的走狗’,”爺爺突然輕笑,煙袋鍋在石磨上敲出三聲短響,“可當我把祭典玉簡交給她時,她卻問我,‘小徒弟,想不想看看真正的東北地脈?’”
“所以你就跟著如煙姐叛逃了?”甦瑤的眼楮亮晶晶的,像發現新線索的偵探,“胡三太爺的戰旗,是不是她臨走時送你的?”
爺爺搖頭,旱煙袋指向老槐樹︰“戰旗是胡三太奶借的,”他望向樹干的“雙星歸位”刻痕,“柳如煙用自己的血在我掌心畫了胡黃仙族徽,說‘從此你歸胡黃仙脈,不再是陰山殿的狗’。”
陳宇注意到爺爺掌心確實有淡紅的族徽印記,被老繭覆蓋卻依然清晰。原來九十年前的血池之變,不僅改變了柳如煙的命運,也在爺爺的生命里刻下了永遠的破折號。
李明突然從院外探頭,手里拎著半塊發霉的草莓糖︰“柱兒,黑衣人副手快掙脫藤蔓了!”卻在看見爺爺的臉色時,識趣地縮回腦袋。
“1998年你爹娘布鎮魂罐,”爺爺突然從神龕取出張泛黃的合照,年輕的陳建國和林月如站在老槐樹下,身後是十五歲的甦振邦,“月如腕上的五鈴手鏈缺了柳仙鈴,”他指向照片,“因為那枚銀鈴,被我藏在了血池祭典的廢墟里。”
甦瑤的玉鐲突然發燙,內側的“如煙”二字與照片里柳如煙的手鏈共鳴,竟在空氣中顯形出當年的血池場景︰年輕的爺爺舉著戰旗,柳如煙用斷發砍斷鎖魂鏈,幼魂們的斗笠紛紛掉落,露出與甦瑤相同的淚痣。
“爺爺,”陳宇突然握住老人的手,掌心的族徽印記與他眉心的紅點共振,“黑衣人說你背叛陰山殿,其實是……”
“是背叛了吃人的祭典,”爺爺嘆氣,“但陰山殿的殿主,當年是我同門師弟,”他望向神龕上的胡三太爺牌位,“他至今認為,我燒毀血池玉簡,是為了獨吞紫微令。”
甦瑤突然想起廢廠撿到的羊皮卷,上面畫著紫微令的解剖圖︰“所以陰山殿現在的目標,”她晃了晃手機,“不僅是柱兒的馬仙印,還有陳爺爺你知道的血池秘密。”
院外傳來藤蔓斷裂的聲響,李明的驚叫混著草莓驅邪噴霧的滋滋聲。陳宇站起身,發現爺爺不知何時在他護心符里塞了片槐樹葉,葉脈里藏著極小的“護”字——是血池祭司的密語。
“去看看吧,”爺爺拍了拍他的肩膀,“記住,胡黃仙脈的護道者,從來不是靠血統,”他望向甦瑤正在用果醬畫小豬困住陰煞的背影,“而是靠願意為幼魂擋刀的傻氣。”
陳宇望著老槐樹下的少女,五鈴手鏈在她腕間晃出清響,突然明白,爺爺的過去不是恥辱,而是破陣的鑰匙。那些藏在旱煙袋里的血池往事、繡在護心符里的傻氣、還有甦瑤永遠用不完的草莓驅邪物,終將在面對陰山殿時,織成最溫暖的護符——就像九十年前柳如煙和胡三太奶做的那樣,就像父母在鎮魂罐里藏的牽掛那樣,就像爺爺用半生守護的秘密那樣。
當甦瑤舉著草莓果醬瓶沖向掙脫的黑衣人副手時,陳宇听見爺爺在身後輕聲說︰“1947年血池結冰那晚,柳如煙說,‘小陳啊,將來你孫子眉心的紅點,會是東北地脈的眼楮。’”他轉頭,看見老人望向神龕的目光溫柔,“現在我終于信了,因為那孩子的眼楮里,有和柳如煙一樣的光——能照破所有陰煞的光。”
老槐樹的枝葉沙沙作響,陳宇摸著掌心爺爺的族徽印記,突然覺得,那些被陰山殿詛咒的“背叛”,不過是仙門護道者在血池邊的一次轉身。而他、甦瑤、林婉兒,還有爺爺,終將帶著三代人的破陣底氣,在向陽煤礦的血池深處,讓當年被燒毀的玉簡上的北斗紋,重新照亮東北的每一寸地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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