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再次開播。
直播間的燈光柔和地灑在桌面上，葉辰對著鏡頭微笑︰\"今天的法律咨詢環節就到這里，感謝各位網友的參與。\"
彈幕飛快滾動著︰ \"葉律師什麼時候來我們城市辦講座？\" \"求講婚前財產公證！\" \"葉律師比心！\"
肖清雪在鏡頭外打了個手勢，示意還有最後五分鐘。葉辰點點頭，正準備做結束語，突然一條帶著特效的彈幕跳了出來︰
\"葉叔叔，能幫幫我爺爺嗎？村里來了壞人，騙走了爺爺攢了好久的錢...\"
這條與眾不同的留言立刻引起了葉辰的注意。發信人id是\"小石頭\"，頭像是個皮膚黝黑的男孩，看上去不過十一二歲。
\"這位"小石頭"朋友，\"葉辰湊近鏡頭，\"能具體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彈幕瞬間炸開了鍋，無數網友幫忙小石頭。過了約莫一分鐘，一條斷斷續續的回復出現了︰
\"爺爺說...是投資...種菜的...錢沒了...爺爺哭了好幾天...\"
葉辰和肖清雪交換了一個眼神。肖清雪迅速在後台私信了小石頭，要到了聯系方式。
\"各位網友，今天的直播可能要延長一會兒。\"葉辰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們連線一下這位小朋友。\"
視頻接通後，畫面里出現了一張稚嫩而黝黑的臉龐。男孩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背景是一間簡陋的磚房，牆上貼著幾張褪色的獎狀。
\"你叫小石頭是嗎？多大了？\"葉辰放柔聲音。
\"十二歲。\"男孩聲音很小，帶著濃重的鄉音，\"上個月村里來了幾個城里人，說要在我們這兒建蔬菜大棚，讓爺爺他們投錢...\"
隨著男孩斷斷續續的講述，一個典型的農村金融詐騙案逐漸浮出水面。自稱\"綠豐農業\"的公司以高額回報為誘餌，吸引了全村二十多戶老人投資，承諾三個月回本、一年翻倍。小石頭的爺爺把給孫子攢的學費和生活費——整整六萬八千元——全部投了進去。
\"前天爺爺接到電話，說公司破產了...\"小石頭突然哽咽起來，\"爺爺現在不吃不喝，就坐在門口抽煙...\"
直播間的彈幕已經沸騰，無數網友憤怒地要求嚴懲騙子。葉辰看了眼肖清雪，後者立刻會意，在紙上寫下\"明天去現場\"幾個字。
\"小石頭，告訴爺爺別著急。\"葉辰對著鏡頭鄭重承諾，\"明天我和肖阿姨去你們村里看看，一定想辦法幫大家討回公道。\"
掛斷視頻後，葉辰對著鏡頭簡單解釋了農村金融詐騙的常見手法，並提醒網友警惕高息誘惑。直播結束時，在線人數突破了120萬，創下了開播以來的紀錄。
\"聯系一下經偵的老陳，\"葉辰邊收拾資料邊說，\"問問最近有沒有類似"綠豐農業"的報案記錄。\"
肖清雪已經打開了筆記本電腦︰\"正在查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找到了！綠豐農業科技有限公司，注冊地省會，注冊資本500萬，法人代表叫趙德旺。\"她皺眉，\"但這家公司上個月已經注銷了。\"
葉辰冷笑︰\"典型的空殼公司，騙完就跑。\"
第二天清晨，葉辰的黑色suv駛離城市，沿著蜿蜒的省道向山區行進。副駕駛上的肖清雪正在整理資料︰\"根據導航，小石頭所在的青山村還要開兩小時山路。當地派出所我已經聯系過了，他們接到過報案，但說這是經濟糾紛，建議走民事訴訟。\"
\"又是這套說辭。\"葉辰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明顯是詐騙，怎麼就成經濟糾紛了？\"
車窗外的景色逐漸從平原變成丘陵，又變成陡峭的山巒。道路越來越窄，最後變成僅容一車通過的碎石路。導航顯示到達目的地時，兩人只看到一片竹林和一條泥濘的小道。
\"應該就在前面。\"葉辰停好車，從後備箱拿出兩雙雨靴——這是肖清雪特意準備的，她昨晚看了天氣預報，說村里剛下過雨。
果然，沒走多遠就看到了青山村破舊的牌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牌坊下張望，正是視頻里的小石頭。
\"葉叔叔！肖阿姨！\"男孩飛奔過來，身上的舊棉襖打著補丁，腳上的膠鞋沾滿泥漿。
葉辰蹲下身，平視著男孩︰\"帶我們去見爺爺吧。\"
小石頭的家比視頻里看起來還要簡陋。三間低矮的磚房，屋頂的瓦片殘缺不全，院子里堆著柴火和農具。一位佝僂著背的老人坐在門檻上，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渾濁的眼楮里布滿血絲。
\"老人家，我是葉辰，這是肖清雪。\"葉辰輕聲介紹，\"我們來幫您看看這個投資的事。\"
老人顫巍巍地站起來，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話。小石頭趕緊扶住爺爺︰\"爺爺耳朵不好，要大聲說話。\"
肖清雪從包里掏出準備好的助听器——這是她根據小石頭描述特意帶的。老人戴上後，葉辰提高音量重復了一遍來意。
\"沒用的...都騙走了...\"老人突然老淚縱橫，抖著手遞過那張紙，\"六萬八啊...是給娃兒讀書的錢...\"
葉辰接過一看，是一份粗制濫造的《合作種植協議》，甲方蓋著\"綠豐農業\"的公章。條款極其簡單，只寫了投資金額和承諾\"年化收益不低于100\"的荒唐條款，沒有任何風險提示和擔保措施。
\"當時來了幾個人？長什麼樣？\"葉辰問道。
\"三個...開著小轎車...\"老人回憶道，\"說是什麼"新型蔬菜"，城里大飯店搶著要...還帶我們去縣里參觀了大棚...\"
肖清雪敏銳地抓住重點︰\"您說參觀了大棚？在縣里什麼地方？\"
\"就...就城邊上...\"老人努力回憶著，\"很大的白棚子，里面種著菜...\"
葉辰和肖清雪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果真有實體項目，或許還能追查到一些線索。
正說著，院子里陸續來了七八位老人，都是听說城里來了律師，想問問自己的錢能不能要回來。葉辰讓他們排好隊，一一登記投資金額和經過。肖清雪則用執法記錄儀錄下每位老人的陳述。
\"我投了三萬，老伴看病的錢...\" \"兒子寄回來蓋房子的五萬全沒了...\" \"他們說穩賺不賠，我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
听著這些心碎的故事，葉辰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這些騙子專挑信息閉塞的農村老人下手，騙走的可能是他們一輩子的積蓄。
\"總共二十七戶，涉案金額約一百六十萬。\"統計完後，肖清雪低聲道，\"夠立案標準了。\"
葉辰點點頭，轉向老人們︰\"大家保存好手頭的協議和轉賬憑證，我們會盡快聯系警方立案。另外，有誰記得那幾個人長什麼樣？或者他們開的車車牌號？\"
一位稍微年輕些的大嬸舉手︰\"有個女的，染黃頭發，說話尖聲尖氣的。車是白色的，尾號好像是...68？\"
小石頭突然插話︰\"葉叔叔，我有照片！\"他從書包里掏出一個破舊的智能手機，\"他們來的時候，我偷偷拍的。\"
手機相冊里，三張照片雖然模糊，但能清楚看到一男兩女站在村委會門口。男的穿著西裝，梳著油光水滑的背頭；兩個女的都濃妝艷抹，其中一個確實染著黃發。背景里停著一輛白色大眾，可惜車牌被擋住了大半。
\"小石頭太棒了！\"葉辰揉了揉男孩的頭發，\"這張照片很重要。\"
肖清雪已經通過人臉識別軟件在公安內網搜索，可惜沒有匹配結果。她低聲道︰\"應該是慣犯，用的假身份。\"
天色漸晚，葉辰決定先去縣里看看老人提到的\"參觀大棚\"。小石頭自告奮勇帶路，老人不放心孫子，也拄著拐杖跟了上來。
縣郊的所謂\"示範基地\"早已人去棚空。鐵絲網圍著的十幾畝地里，幾個塑料大棚東倒西歪，里面雜草叢生，哪有半點\"高科技蔬菜\"的影子。門口一塊褪色的牌子上依稀可見\"綠豐農業示範園\"的字樣。
\"上個月來還好好的...\"老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荒蕪，\"他們說這些菜都賣到大城市...\"
葉辰檢查了一下大棚，發現塑料布都是最便宜的劣質品，支架也是二手材料。整個\"基地\"投入不會超過五萬元，純粹是做樣子的騙局。
\"查查這塊地的租賃情況。\"葉辰對肖清雪說，\"還有，聯系縣工商局，問問這個"示範園"的備案信息。\"
回村的路上，葉辰接到律所同事的電話︰\"葉哥，查到這個趙德旺了！他名下還有三家農業公司，都在不同省份，模式一模一樣——注冊空殼公司，在農村集資，然後迅速注銷。\"
\"有沒有資產線索？\"葉辰問道。
\"有個發現，\"同事的聲音透著興奮，\"雖然公司賬戶清空了，但這個趙德旺上個月在海南買了套海景房，用的他小姨子的名字。\"
葉辰眼中精光一閃︰\"好，盯緊這套房產。另外查查那輛白色大眾，尾號可能是68。\"
回到小石頭家，葉辰和肖清雪婉拒了老人留他們吃飯的好意。臨走時，葉辰悄悄在桌上放了一個信封——里面是他和肖清雪湊的一萬元現金，足夠爺孫倆撐一段時間。
\"葉叔叔，\"小石頭追到車邊，黑亮的眼楮里滿是期待，\"那些壞人會坐牢嗎？爺爺的錢能要回來嗎？\"
葉辰蹲下身，與男孩平視︰\"叔叔不敢保證全部，但一定會盡全力。\"他指了指男孩胸前的紅領巾，\"就像你們少先隊的誓言——準備著，為正義事業而奮斗。\"
回城的路上，肖清雪一直在整理今天的取證材料。突然她驚呼一聲︰\"葉辰，你看這個！\"
她指著平板上的一張照片——是小石頭拍的那張。放大後可以看到，那個背頭男子的手腕上露出一塊獨特的手表，表盤上有個明顯的閃電標志。
\"這是限量版勞力士閃電針，\"肖清雪快速搜索著，\"全市只有三家店有售，購買需要實名登記！\"
葉辰立刻撥通了經偵支隊陳隊長的電話︰\"老陳，幫我查一個表...對，就這個型號...最近一年的購買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