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不足一日沒回去,阿晚便惦記孤呢。”
謝琮生怕陳弘毅看不明白,還特意解釋了一句。
“那殿下準備如何回路二公子?”陳弘毅問。
“就說孤忙完了回去,叫他不必擔心。”
陳弘毅聞言正要去回話,謝琮忽然又叫住了他。
“不能這麼回,阿晚定會起疑。”謝琮起身穿上外袍,整理了一下儀容,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路仲亭正立在院中候著,見到謝琮後行了個禮,眸光將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阿晚昨夜睡得可好?”謝琮問。
“昨夜臣與阿晚秉燭夜談,聊到後來他便睡了,睡得很安穩。”路仲亭說。
謝琮掂了掂手里的文書,眼底帶著笑意,語氣稍顯輕佻地道︰“你回去告訴阿晚,昨日他不是讓暗衛回話,說讓孤住幾日都成嗎?那孤就一直在這里住著,等什麼時候他想念孤了,差人來傳個話,孤再回去。”
路仲亭一怔,忍不住擰了擰眉。
太子殿下這語氣,令他十分不滿。
路仲亭勉強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返回了碧霄觀。
“你是沒看到他那副表情!”路仲亭回去後朝路知晚告狀︰“挑著眉,跟個浪蕩公子哥似的。什麼叫你想念他了傳個話?怎麼你不傳話,他便不回來了?”
“他當真這麼說的?”路知晚問。
“千真萬確,二哥還能騙你不成?”
路仲亭怕路知晚領會不到太子殿下那副嘴臉,還當場朝路知晚學了一遍。路知晚倒是沒怎麼生氣,只是表情有些復雜。
謝琮那性子,說出這種話來也不意外。
定是因為昨日黃昏,他朝暗衛回的話讓謝琮不高興了。太子殿下覺得他不夠在意自己,心中有怨氣,這才故意留宿在驛館,想讓他服個軟把人“請”回來。
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
“你不會真讓人去傳話吧?”路仲亭問。
“呵呵。”路知晚一笑,“讓他等著吧。”
路仲亭聞言這才舒展了眉頭。
幸好阿晚沉得住氣,不然這麼容易服軟,將來還不得被太子殿下拿捏得死死的?
路二公子哪里會想到,謝琮正是摸透了路知晚的性子,知道阿晚吃軟不吃硬,才故意這麼說的。
不得不說,謝琮這招確實奏效。
連著過了兩日,路知晚都沒再過問驛館的事。
直到這日晌午,無暝過來了一趟。
“崖底的草藥已經成熟,你的腿傷可以開始治了,不過咱們必須得回去。”無暝朝路知晚道。
眼下疫病已經完全控制住了,治療的方子也都經過了反復的實踐,無暝在不在都沒太大的區別。他此時離開,絲毫不會影響到當下的局面。
“現在就走?”路知晚問。
“腿不能動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若是不著急,不治也行。”
無暝話音一落,旁邊的路仲亭急了︰“治治治,我們肯定要治!怎麼能不治呢?”
“那就盡快吧,藥效最好的時候也就這三五日,不好耽擱。”無暝說。
“師父,要治多久?”
“快則十天半個月,慢就不好說了,三五個月也不是沒有可能。”
三五個月?
這未免太久了些。
謝琮如今還在驛館呢,總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走。
無暝看出了他的心思,開口道︰
“那就明日啟程吧,總得讓你跟你相好的告個別。”
待無暝走後,路知晚便召來了海東青。
他給謝琮寫了封短箋,告訴對方自己明日要啟程回崖底治腿傷。
雖然他沒說別的話,但謝琮看了短箋上的內容自然就明白了。可令他意外的是,謝琮竟然沒有回來,甚至拖到入夜後,才給他回了信。
謝琮的信寫得很簡單,讓他治好了傷盡快回來。
“他沒說要回來送你?”路仲亭問。
“不用他送。”路知晚將那封回信又看了一遍,神色略有些黯然。
謝琮這是何意?
只因為他一句話,便要逼著他服軟道歉才肯回來?
他那日朝暗衛那麼說,只是怕謝琮頻繁來往碧霄觀,會引起宣撫使的注意。謝琮那麼聰明,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顧忌,為何還要這般?
路知晚很不喜歡這種感覺,甚至有些氣惱。
他不止是氣謝琮,更氣自己竟會輕易被對方牽動情緒。
這種體會于他而言,太陌生了。
驛館。
謝琮倚在榻邊,手里拈著路知晚那封短箋。
他幾乎能想象得到,阿晚寫這封短箋時的神情。阿晚那性子,最不喜歡被人逼迫,主動寫這封信,想必是下了極大的決心。
雖然信上只有短短兩句話,對謝琮來說卻意義非凡。
這世上有些人最懂甜言蜜語,能把一分的愛說成十分,張嘴便是天花亂墜,哄得人熨帖又滿足。但有的人,或許一生中都不會說幾句好听的話,卻會把濃烈的心意都藏在只言片語中,只等著能有人讀懂。
謝琮讀得懂路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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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這短短的兩句話,只字未提想念,卻字字都是記掛。
“殿下,當真不再見一見路將軍嗎?”陳弘毅問。
“見了他還能走得了嗎?不是說這草藥耽擱不得?”
路知晚雖然沒在短箋里多說,但謝琮的暗衛已經把無暝的話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了他。他哪怕一千個不舍,一萬個不舍,也絕不能耽誤了路知晚治療腿傷。
這天夜里,路知晚幾乎沒怎麼睡覺。他連夜把無暝最後一份脈案,和太醫今日送來的脈案都做了歸類整理。
路仲亭看出他心情不好,也不敢勸。
直到次日清晨準備動身時,謝琮依舊沒有回來。
路知晚並未多說什麼,讓路仲亭將他抱上了馬車。
“殿下也不是不顧及你,今日這馬車就是陳弘毅吩咐人備好的。”路仲亭安慰路知晚。
“謝琮讓人備的馬車?”路知晚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昨晚他就一直隱約覺得哪里不對勁,只是情緒紛雜,一時沒有想明白。如今他恍然意識到了問題,“昨晚我整理的脈案,只有師父和一位太醫的,少了另一位。”
“什麼意思?忘了給你?”路仲亭問。
“以前都是兩人的脈案合在一起送過來,但這兩日都只有一人。”路知晚心底一沉,開口道︰“另一個太醫去哪兒了?”
路仲亭一臉茫然,還是沒明白。
路知晚卻直接吩咐車夫道︰“去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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