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形枯槁的男人仰躺在床,失去光澤的白發壓在腦後。
右臉平整的面容絲毫沒受爆炸的波及。
只是……
他的左半邊腦袋與面容就像是岩洞里的礦石一樣,被腐蝕出了細密的坑洞。
爆炸殘存的傷害在這側留下了可怕的痕跡,就像是曾浸泡在腐蝕性溶液中那般。
譚謹修嘗試著起身,卻發現身體根本不受他的控制,別說起身,就連抬手他都做不到。
“我這是,怎麼了。”
女人轉過身,掩去了臉上的慌亂。
“這只是暫時的。再說了,你這麼著急做什麼,難不成你還想回去?”
譚謹修想起那日發生的一切,絕望地閉上了眼。
妻兒徒弟慘死的樣子讓他頓時痛苦不堪,胸口的血管也開始崩裂。
女人急忙出手替他治療,只是這力量卻斷斷續續。
良久,譚謹修的身體終于不像是漏洞的氣球般冒血,他也能再度開口。
“我不會回去,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
他的聲音里滿是落寞,如果說他還有想做的,那就是報仇。
他不是聖人,做不到與蔣敬明、莫懷他們一笑泯恩仇,更無法接受他們不是死在自己手里。
女人看了他一眼,隨即歪著腦袋望向窗外。
她實在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看著譚謹修這個樣子,心口處會覺得有些堵堵的,就連那日救他也是自己不曾料到的。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女人猛然起身,端著藥碗走了出去。
就這樣過了近七天,譚謹修的精神也比先前好了不少。
只是身體的掌控權仍舊不在他,每次詢問她也都是告訴自己快好了。
“你叫什麼名字?”譚謹修看著頭頂的木板,這兩天他連上頭的蟲子眼有幾個都數清楚了。
女人愣住了,“名字?”
“嗯,之前一見,我就去翻閱了總部的資料記載。
你應該是傳說中的精靈【無】。
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名字嗎?”
“【無】?”女人苦笑一聲,“她居然忘記最後那次我跟她說了什麼。”
譚謹修無法轉動脖頸,只能移動視線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見過這書嗎?”
女人不知從哪兒拿出來了一本破舊的古籍,輕輕一掀就灑下了不少灰塵,嗆得譚謹修直咳嗽。
他搖搖頭。
“孤陋寡聞。”女人哼了一聲,“我來給你念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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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完,女人揚了揚頭。
“什麼意思?”譚謹修平靜的開口道。
女人頓時呆愣當場,我剛才听見了什麼?
她不確定的再次看向他。
譚謹修也很真誠地望向她。
“這就是說!
我不是【無】,我是【呋劑C br />
是你們人類見識淺薄,擅自做主把我們叫做【無】。
這是誤解!
我們是自然先天精靈,能夠听取萬物的悲鳴。
如果你在那時能想到我留給你的千紙鶴,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這樣?”譚謹修敏銳的察覺到了她話里的不對,“我到底怎麼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鑽上他的大腦,好像有根弦即將繃斷似的。
“沒什麼。”女人起身就要走,“你可以叫我青嵐。”
“青嵐!我到底是怎麼了?求求你,告訴我。”譚謹修控制著手指鉤住了她的衣衫。
青嵐本可以甩開他,但不知為何她並沒這樣做。
“我越來越奇怪了……”
她回頭看向譚謹修,拿出了藏在衣袖間的鏡子。
譚謹修的眼中滿是絕望,眼淚滑落沾濕了身下的枕頭。
現在的他就像是被人從模特身上截下來的上半身。
“這副殘軀…怎麼可能報得了仇!”
他憤怒地想要捶打身體,但他身側的雙手卻依舊紋絲不動。
“我的力量來源于呼喚我的人,可救你是我主動干涉,並非你的召喚。
所以我的力量才會時有時無,也正是因為如此,那天我才沒能阻止你。”
青嵐垂下了眼眸。
“因為力量的匱乏,我只能先這樣留住你。
但要讓你完全復活,現在的我做不到。”
譚謹修從那之後便消沉下去,沒過多久,他突然開口叫住了青嵐。
“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你身上的底色。
是透淨的白。
那時我原以為是你本性純良,所以底色才會如此。
現在想來,怕是你純白的底色能讓你輕易沾染上任何人的顏色,只是這樣你就永遠無法成為真正的自己。”
青嵐想起了公羊婉,那時的她也說過類似的話。
可【呋劓匟簪Ⅵ繶鍤w∪舅 說男願瘛え 裕 擰空庖宦齟 兄兩穸際僑鞜恕 br />
“我真心希望你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意識,不再成為他人附庸。”
譚謹修說罷,居然能抬起毫無生命力的胳膊執于她的額前。
最為純粹的生靈之願從他身上不斷地涌入青嵐體內。
沒有仇恨、沒有貪婪,只是最純粹的祝願。
青嵐愣住了,胸口處又傳來一陣堵堵的感覺,“公羊婉......”
“等到下次再見時,希望我們不再是敵對的雙方,而是以朋友的身份。
等到時候我帶你去喝酒、逛燈會還有猜燈謎。”
“你不在的時候,我怕它無聊,于是就帶著它走遍了所有我曾經去過的地方,它也很開心。
只是想到你還被封印鎖住,它偶爾也會發出難過的聲響。”
開心、難過……
“這種心口堵堵的感覺,是難過嗎……我也會難過了嗎……”
青嵐的心髒處燒出了一朵亮紋。
隨著紋路的顯現,她身上的力量也發生了改變。
原有的殘暴之力不停褪去,重新煥發的力量卻是溫和治愈的能量。
這是一道能夠褪去世間一切外力的力量,也是傳承于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
化凡之力。
只可惜,當青嵐獲得這力量時,她自身的生命力與先天的能量正在慢慢消散。
“原來,傳說是真的。”
譚謹修不知發生了什麼,但他听著青嵐話里的欣喜,也真心的為她感到高興。
“青嵐,別再救我。
這樣的我無法為他們報仇,只能苟活于世,這對我無異于是最殘酷的懲罰。”
“你,不想活?”
青嵐眨了眨眼,她現在好像能完全理解譚謹修的話,也能體會到他的每一種情感。
“對于他們,你會原諒嗎?”
譚謹修知道青嵐說的是什麼,他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永遠不會原諒。
哪怕它是我曾經傾注了全部信任的組織,哪怕我知道它並不是我那日所見的這般。
我從不後悔成為守夜人,但也僅限于此。”
不原諒麼……青嵐垂眸思索著。
“青嵐,我好像看見了雲舟跟小雅,還有溫言他們,大家來接我了……”
譚謹修的瞳孔開始渙散起來。
失去了曾經全部力量的青嵐,已經沒了再留住他的法子。
天地萬物便是如此,有失必有得,失得相稱才謂之平衡。
“所以,我就設法留下了他的記憶,將其全部封存在我的靈魂里。
這也算是他親手為自己報了血海深仇。”
阿司聞言長嘆一聲。
【唉,【呋壁腕a┤ 鱟暈乙饈毒突岊恍 興勞觥! br />
【你用四年的閉關時間來幫譚謹修報仇,你真的就沒有染上他的性格嗎?】
“當然沒有,我是青嵐,不是譚謹修的影子。
而我之所以會幫他,也是因為我不想對他有所虧欠。
我能生出自我意識,有一個人功不可沒,但是公羊婉跟譚謹修也給了我很多幫助。
如果不是公羊婉,我可能都不會出現這樣的念頭。
而與譚謹修的兩次相見,更是推動了我的重生,是他點通了我才能讓我感受到真正的活著。”
【你居然能听見我的聲音?】
“當然,從見你的第一面開始。”
徐梔皺了皺眉。
“你們兩個等一下,合著我成了你們pay的一環了,你們把我的腦子當什麼了。”
王面低頭看向皺成一團的徐梔,抬手替她輕輕捋平了眉頭。
【當作通向美好未來的跳板,行不行?】
阿司無奈道,折下的蓮花孕養著剛才將自己折騰得全是傷的白色靈體。
“我知道在醫院里是你出手相助,我才能帶著芷寧離開那里,謝謝。”
青嵐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發自內心的笑意。
遠處的夕陽逐漸變紅,晚霞的光暈灑在了眾人身上。
月鬼與旋渦的吵鬧聲也越來越大,就連一向安靜的星痕也被拖了進去。
天平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兩個人,要反了天了,是一點話都不听!
隊長你能不能別秀恩愛了,好歹也管一管啊。”
王面︰不听不听,王八念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