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鐺的脆響在這寂靜的山林尤其明顯,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貓舔舐著爪子從林中跳了出來。
貓咪圓潤的瞳孔在看見女人時驟然收縮,但下一刻又自得地開始舔弄毛發。
女人手指輕點地面,如血般紅艷的花叢瞬間蔓延綻放。
花叢所過之處,所有的尸體都被吞噬干淨,只留一副副干淨的骨架橫倒在地。
她臥坐在花叢之間,紅傘被隨意地放在一旁。
素手輕折,素淨的白紙便落下一道道折痕。
在她靈活的指間,不消片刻,一只栩栩如生的紙鶴便被疊了出來。
白貓朝她靠近蹭了蹭,女人見狀覺得有些好玩,于是便用白紙折出了靈娥的形狀,剛一落地,靈娥就活了過來。
揮動的翅膀漸漸褪去了紙張的呆板,染上了一絲靈動,那一刻它仿佛重獲新生,白貓追逐著靈娥玩得不亦樂乎。
“你來了。”風鈴聲響,女人頭也不抬道。
身著華服的女子微微皺眉,美目之間帶著一絲慍怒,“這次又是為何?”
“當然是為了聆听遺願,不然還能是為何?”女人說著唇角微揚,她挑了挑細長的彎眉。
她的周身灑滿了白紙,好像女人只鐘情于這一種顏色。
借著月光她抬眸看向舊日相識,“想不到你我竟然還有重見之日。”
女子身形微動,下一秒已然來到她的身前,“既是舊日相識,那便不要再白費口舌了。”
輕笑聲起,鋪灑在女人周身的白紙像是被旋風卷攜一般,極其有規律地飛旋起來。
而她也被托舉著升入半空,指尖微勾,紅傘輕輕晃了晃身子,隨後嗖得一下飛向了她。
女人站在半空,眼眸微眯,周身凌冽的氣息驟然噴薄,勾人的聲音如玉珠般落入地面之人的耳中。
“你應該慶幸,人類並無召喚我的資格,否則以你之罪,你當受何刑?公羊婉。”
公羊婉怔愣片刻,她抬手撫過胸膛,低垂著的眉眼似乎是在思考女人所說。
“我不管世人如何評判,我只求問心無愧。”
“真的嗎,那你的這滴淚是為誰而落。”
眨眼間女人的身影便已出現在公羊婉的身前,那雙冰冷不帶溫度的雙手撫過她溫熱的臉頰。
砰——
瘋狂的力量從公羊婉的身上傾瀉而出,瞬間震飛了女人。
漫天白紙圍繞在她周身穩穩接住了她,像是受到了召喚,白紙竟朝著她的身後融合而去。
一雙潔白、不染縴塵的羽翼出現在女人身後,圓月的光輝映照在她的身上。
那一刻,仿若神明降世。
“你是殺不死我的,這一點不是在漢代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嗎?難道過去太久,你已經忘卻了。”
公羊婉神色冰冷的看著生出雙翼的女人,“真正忘卻的人,是你。”
話落,洶涌的力量再次卷攜而出,隨之出現的還有數百張哭笑不一、神色各異的面容,他們在這股力量之中不停的肆意涌動。
“真是不死心呢,你想要再次封印我?”女人的身影透過漫天的花雨沖向公羊婉,“單憑你嗎?”
兩道青芒頓時照徹山川,猶如白晝。
滴答——
公羊婉捂著身上的血窟,慘白的臉色在觸及女人時稍稍有了轉變,“誰說我不能再次封印你。”
“呵。”女人不屑的哼了一聲,“我不得不承認,你與他們確實不同。”
“我與他們有何不同?”公羊婉蹙眉,疲憊的眉宇間沾了一絲不悅。
女人不答,而是說起了旁的。
“他們無故殘殺生靈,而我是應召天地的自然之靈,自是需要為它們的無辜慘死討一筆債。”
“你雖能封印我,但卻無法抹殺我。”
“無辜?”
公羊婉回頭看向身後散落滿地的白骨,在剛才的戰斗中,力量余波早已將他們全部震碎,“難道他們就不無辜?”
女人拭去唇角的血污,眼角含著一絲玩味。
“那個被稱為村長的男人與她的兒媳私通,沒想到卻被她兒子逮了個正著。”
“這兩人為了不敗露自己的丑事便合力殺了他,而後又將這一切推到了凶獸的身上。
今日又在山林上演了一出這樣的好戲,將它殘殺至此。”
“即便這樣,你還認為他們無辜?”
女人審視的目光直逼公羊婉。
公羊婉微微搖頭,頭上的釵環珠飾相互踫撞發出了叮鈴的聲響。
“你說你應召天地,應運而存,那就更應該知道明了,因果循環皆是先有之因,後結之果。”
“你口中的惡人固然可惡,可其他人呢?他們又做了什麼?”
“他們既不是偷奸者,亦不是行凶者。別人種下的因,為什麼要讓他們也來一同承擔這惡果,這對他們來說並不公平,亦不是因果,而是無妄之災。”
“好一張巧嘴,人們常說的三寸不爛之舌,說的就是你這種人吧。”女人盤腿而坐,絲毫沒有要逃的打算。
“他們的因果之理並不在此。目不能明,耳不能辨便是他們的因;驅之以財,殘暴無度便是他們的果。”
公羊婉皺了皺眉,掌間聚起一股力量,“不管如何,你該陷入沉睡了。”
女人沒有掙扎,而是強撐著精神道,“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或許吧。”
逐漸變黑的視野中,只有公羊婉遠去的背影。
不知為何,此時此刻,在她的眼中,公羊婉的身影顯得如此單薄無力。
或許是她與那些人不同的緣故吧。
......
邦——
徐梔跪坐在地,身前的頭發被剛才的氣流沖擊,瞬間將她炸成了爆炸頭。
“阿司,你謀殺......”話還沒說完,兩縷黑氣從徐梔的口鼻中噴了出來,“你這是要把我煉化了嘛!”
每說一個字,黑煙就跟著噴一次,直到她將整句話都說完。
【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是我問你嘛!】
阿司的從徐梔身後站了出來, 的頭發再一次被炸成了焦黑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股糊掉的味道。
【你到底是來學習煉丹的還是想來公報私仇!】
“我和你哪有私仇,現在是冤枉人都不打草稿了!”
徐梔朝一邊滾了過去,遠離了再次晃動不止的丹爐。
兩團金色光球從袋子里拱了出來, 們追尋著熟悉的氣息環繞在徐梔身邊。
“你們兩個好像比之前更有精神了。”徐梔寵溺地看著 們。
“請你們再等等我。再等等我們就能見到母親了,我也一定會找到合適的載體讓你們重新回到這世上。”
聞言,兩團光球更加活躍了。
有一團直接趴在了徐梔的腦袋上,就像是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小窩似的,不停地滾動。
而另一團則是老實的停在徐梔的肩頭,和她一起看著有些崩潰的阿司。
“你們是不知道阿司有多過分,我一個連化學方程式都配不平的人,現在居然還要讓我來煉丹, 怎麼不讓我造個火箭把你們給送上太空呢。”
徐梔一邊注意著丹爐的情況,一邊小聲地碎碎念,委屈的神色也浮現在臉上,皺緊的眉心沒有絲毫舒展。
【你嘰嘰咕咕地在說什麼呢?】
阿司一腳踹開了丹爐,簡單粗暴的舉動讓徐梔大吃一驚。
“你這是在干嘛啊?”
【我在防止它發生二次爆炸,這麼明顯你還看不出來嗎,居然還要問。】
“可你也不能用踹的吧,萬一里面的東西不能劇烈晃動的話怎麼辦。”
徐梔有些害怕,她突然覺得應該給自己去買一份人身意外險。
阿司聞言朝她翻了一個白眼,臉上也是無語的神色。
【那我用手端下來?】
徐梔語塞,停頓片刻後道,“你要是不怕燙的話也可以。”
“啊——”
徐梔被阿司一腳踹出了意識空間,她的身體倏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阿司也太殘暴了吧,居然敢踹我。”徐梔捂著腰緩緩起身。
王面正在廚房喝水,听見動靜忙回身看去。
“阿梔?這麼晚了你還沒睡?”王面擦去了因喝得太急倒在唇邊的水漬。
徐梔見他一副剛洗完澡的模樣,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你這是去哪兒了?”
王面緊了緊拳,他不想對徐梔有所欺瞞。
“這幾天我總有一種快要突破的感覺,所以我想著趁熱打鐵,多練一會兒說不定就能加快突破的速度。”
徐梔算了算,王面的精神力停滯在海境巔峰已有三個多月。
“不是你告訴我,說修煉不能操之過急,怎麼這話放在你身上就不管用了?”
徐梔佯裝生氣,眉眼微斂,她的大半個身子都藏在黑暗中,這樣一看還真像是氣狠了。
王面頓時手足無措。
徐梔輕哼一聲,看著他還在滴水的發絲朝他勾了勾手,“過來,我給你擦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