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畜生.....你們全都是畜生!”陸小希聲嘶力竭,淚流滿面。
    眼前的小姑娘已經沒有了動靜。
    她有十二歲嗎?看著一絲不掛被扔在桌上的小小尸體,陸小希感覺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刺了幾刀。
    她目睹了那群禽獸日本兵施暴的全過程。
    院子里是被刺刀捅穿了身體的爸爸,隔壁房間是被糟蹋致死的媽媽。
    而桌子上的小姑娘承受了她本不該承受的痛苦。
    陸小希的嗓子已經喊啞了,她努力過,但是她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她擋在小姑娘的前面,試圖阻止禽獸一般的日軍。
    但是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輕松的就穿過了她的身體,她的阻攔沒有起到哪怕一絲的作用。
    她試圖拿起日軍放在一邊的槍,但是她只能觸踫卻拿不起來。
    無數的嘗試之後,她無奈的接受現實——事情在發生,而她卻無能為力。
    這些禽獸離去的時候,小姑娘眼里還有一絲微弱的光。
    陸小希哭著在她耳邊不斷輕語,讓她不要害怕。
    當那絲微弱的光徹底消失的時候,陸小希覺得自己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這是1937年的南京。
    她也知道那個冷冰冰的數字——三十萬!
    只不過在這一刻三十萬變得不再冰冷,而是變得鮮活。
    那不是數字,是一條一條的人命。
    陸小希不知道自己在小姑娘身邊站了多久,她想給她蓋上一件衣服。
    12月的南京,太冷了......
    ......
    雨花台外,八十八師的陣地上。
    陳錫龍在發抖。
    日軍的重炮像下雨一樣不斷的落到陣地上。
    轟隆隆的爆炸聲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大地一直在震動。
    炮彈掀飛的塵土把天空染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陳錫龍一直對自己的雙手很滿意,因為這雙手向來都非常的穩定。
    想要玩好牌,必須要有這樣的一雙手。
    可,現在這雙手在顫抖。
    不光這雙手,陳錫龍整個人都在顫抖。
    哪怕他非常清楚他是安全的,沒有什麼能傷害他。
    可依然渾身抖個不停。
    恐懼包裹了全身。
    半具尸體在炮彈氣浪的作用下,狠狠砸在了陳錫龍的身邊。
    這個人他剛剛才見過,是八十八師重機槍陣地上的一位機槍手。
    那挺重機槍,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陳錫龍親眼看到犧牲了三名機槍手。
    這是第四名,不光人犧牲了,重機槍也徹底被炸飛了。
    “準備,小鬼子又要上來了!”陳錫龍看到有個人影在破破爛爛的戰壕里踫跑,並且大聲的喊。
    那是一位連長,陳錫龍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他明明清楚的看到這位連長所在的地方剛剛經歷過猛烈的炮火轟炸。
    他是怎麼活下來的?陳錫龍搞不明白。
    “快、快,還有沒有能喘氣的?趕緊的,小鬼子要上來了。”連長大聲的喊著,穿過了陳錫龍的身體,朝後面的戰壕跑去。
    陳錫龍感覺自己身邊的浮土動了一下,然後一個腦袋冒了出來。
    “呸!他娘的,有重炮了不起啊,敢不敢跟爺爺面對面干一場?”隨著浮土動靜越來越大,從土里鑽出個人,全身上下都是黑漆漆的。
    “排長,有水嗎?”這人身邊又有人從浮土里冒了出來,用力甩了甩頭上的土。
    “黑子,沒了,水壺都被打穿了。”排長拿起了腰間的水壺,上面一個明晃晃的洞,說完將水壺從身上取下來,丟在了一邊。
    那個被叫做黑子的朝排長身邊爬了爬︰“排長,你說我們能頂住嗎?”
    “怎麼?你小子不會想跑吧!”排長笑著拍了拍黑子腦袋上的鋼盔。
    “說什麼呢?排長,你看不起人。”黑子嫌棄的把排長的手劃拉開。
    “跟你開玩笑呢,小氣。”說完排長也不理黑子了,從胸口貼身的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張相片。
    相片上一個年輕英俊的軍官站在一個美麗的姑娘旁邊,兩人手拉著手。
    “排長,又想嫂子了?”黑子也把頭湊了過來看著相片上的兩人。
    “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跑出去。”排長的眉頭皺了皺。
    之前他就囑咐過,讓自己的新婚妻子和家人趕快離開南京。
    只不過不知道下關渡口還有沒有船。
    陳錫龍听著兩人的對話,心里一緊,他是知道的下關渡口已經沒有船了。
    那個叫做唐生智的王八蛋,把所有的船都燒了。
    只給自己留了一條小渡輪。
    “排長,吉人自有天相,嫂子會沒事的。”黑子安慰道。
    “嗯,希望吧!”排長把照片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口袋。
    “排長,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嗎?”黑子問。
    “想好了,男孩就叫安邦,女孩就叫安心。”排長笑著道。
    “準備、準備,小鬼子要上來了。”就在這時,又傳來了連長的喊聲。
    排長和黑子都把槍架了起來,拉栓上膛瞄準了前方。
    陳錫龍發現自己突然不抖了,人也鎮定了很多。
    他看到一片屎黃色在朝著國軍陣地的方向緩慢移動。
    這是小鬼子要再次進攻了。
    “上刺刀!”連長的命令再次傳來。
    排長和黑子拿出刺刀套在了槍管上。
    陳錫龍感覺自己的雙手又再次發抖,不過這次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十多年來他專注于玩牌,但是不代表其他的他不懂。
    這里是1937的南京,這他還是很清楚的。
    之前劉陽跟他說過,玩牌小技爾。
    他有些感悟,但是現在他才清楚的知道劉陽真正的意思。
    陳錫龍認識到自己的格局太小。
    他還沒回過神來,沖鋒號就已經吹響了。
    排長和黑子毫不遲疑的端著槍就躥了出去。
    等這一次打退日軍進攻後。
    陳錫龍才在戰場最中間的位置找到了排長。
    他已經犧牲了,身上挨了好幾刀。
    在他的身邊是黑子。
    黑子也犧牲了,雙手死死的掐著一個小鬼子的脖子。
    戰場變得很安靜,陳錫龍坐在排長和黑子的身邊。
    他想把排長和黑子臉上的土擦掉。
    但是他做不到。
    陳錫龍緩緩抬起頭看向遠方,那里是下關碼頭的方向。
    排長的妻子出去了嗎?
    他的孩子最後有沒有來到這個世界?
    是安邦,還是安心?
    陳錫龍突然發現自己錯了,錯得離譜。
    之前他把生命都浪費在了毫無意義的事情之上。
    轟隆隆、轟隆隆。
    日軍的重炮又響了。
    無數的炮彈再次砸到這千瘡百孔的陣地上。
    陳錫龍站了起來。
    他已經不再發抖,他找到了自己接下來的路。
    炮聲結束得很快。
    又是一片屎黃色開始朝著陣地方向慢慢移動。
    陳錫龍低頭看了看排長和黑子。
    然後朝著屎黃色沖了過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