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村莊廢墟後,三人的氣氛有些沉悶。
鐵猛背著昏睡過去的雲溪,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仿佛腳下不是松軟的泥土,而是壓在他心頭的血海深仇。
“我們不能再這樣跑下去了。”
林凡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身上的傷口在不滅之軀和水木融合之力的作用下已基本愈合,但臉色依舊因失血而帶著幾分蒼白。
“不跑,難道等著他們來殺?”鐵猛甕聲甕氣地反問,話里帶著一股子憋屈。
“跑,是他們牽著我們的鼻子走。不跑,我們就能牽著他們的鼻子。”林凡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鐵猛,又瞥了一眼他背上那個瘦弱的身影,“我們得主動點。”
他轉向雲溪的方向,盡管女孩雙眼蒙著布,他還是問道︰“雲溪,你說你能‘看’到地上的線,是什麼意思?”
許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雲溪在他身後動了動,小聲回答︰“就是……地下的氣流,山里的脈絡。有些地方的線很亮,很暖和;有些地方的線很黑,很危險,像藏著會咬人的野獸。”
林凡心中一動,這不就是天然的地脈與陣勢嗎?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他腦中迅速成型。
“鐵猛,我們得分頭行動。”
“不行!”鐵猛想也不想就拒絕了,“我答應過要護著你,現在把你一個人丟下,算什麼兄弟!”
“你听我說完。”林凡的語氣不容置疑,“追殺我的人太多,目的也太雜。他們聚在一起是烏合之眾,散開了卻像跗骨之蛆,殺不盡,躲不完。我們得想個辦法,讓他們自己跳出來,最好……是能讓他們狗咬狗。”
他看著鐵猛,眼神里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我要當一次魚餌,把這潭水攪渾。而你,需要帶著雲溪,去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等著。你們的安全,才是我們這把火能燒起來的根基。”
鐵猛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還是不放心。
林凡笑了笑,拍了拍自己胸口︰“放心,論挨打,我是專業的。再說了,魚餌身邊要是跟著你這麼個壯漢,魚兒哪敢輕易上鉤?”
他又對雲溪說︰“雲溪,幫我找一個地方,一個你說的,那些‘線’最黑、最危險的地方。”
雲溪雖然不明白他們要做什麼,但還是乖巧地點了點頭。
半日後,在一處名為“斷魂嶺”的險惡山脈前,雲溪指著前方一片怪石嶙峋、瘴氣彌漫的峽谷,小聲道︰“就是那里……里面的‘線’全都亂糟糟的,而且……很冷,像冰窖。”
林凡滿意地點點頭,這地方簡直是天然的墳場。
他將身上大部分的丹藥和一些干糧都塞給了鐵猛,鄭重其事地將那枚青城學府的青銅信物也交到他手里。
“去黑角域,找一個叫‘青城商會’的地方,把這個給他們看,他們會安頓好你們。”
鐵猛接過信物,這個七尺高的漢子眼眶竟有些發紅。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重重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後背著雲溪,頭也不回地朝另一個方向大步離去。
看著他們消失在山林盡頭,林凡深吸一口氣,轉身走進了斷魂嶺。
他找了一家通往斷魂嶺必經之路上唯一的、魚龍混雜的野店。故意做出腳步虛浮、氣息紊亂的重傷模樣,只點了一壺最劣質的濁酒,在角落里坐下。他胸口的衣衫還帶著未干的暗紅血跡,那是他故意留下來的。
很快,店內幾個賊眉鼠眼的散修就注意到了他。
“那家伙……好像是最近傳聞里的那個魔頭林凡?”
“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八成是真的。听說天劍門和血錢樓都在追殺他,估計是受了重傷。”
“他去斷魂嶺干嘛?找死嗎?那地方可是有名的凶地。”
“我听說斷魂嶺里長著一種叫‘龍血草’的奇藥,能生死人肉白骨,他肯定是去求一線生機的!”
林凡將這些議論盡收耳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他故意咳嗽了兩聲,一口鮮血噴在桌上,然後搖搖晃晃地起身,丟下幾枚銅板,走進了風雪。
消息,就這樣不脛而走。
仿佛一塊巨石砸入平靜的湖面,整個江湖都因為“魔頭林凡重傷垂死,獨闖斷魂嶺尋藥續命”的消息而沸騰了。
天劍門。
“廢物!一群廢物!”新任的執事長老一巴掌拍碎了身邊的紅木桌案,對著下面跪著的殘兵敗將怒吼,“靈輪境長老帶隊,竟然被一個神通境的小子反殺!我天劍門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
“長老息怒!那小子有古怪,他……他根本打不死!”
“打不死?”執事長老面目猙獰,“那就把他挫骨揚灰!傳我命令,所有在外的執事弟子,全部趕往斷魂嶺!這次,我要讓他神魂俱滅,把鎮元鐵給我帶回來!”
血月教。
一處陰森的地宮內,身著血色長袍的護法看著水晶球中浮現的畫面,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斷魂嶺……血魔咒印的感應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微弱了。看來是真的快不行了。這可是大功一件。”他發出一陣嘶啞的笑聲,“傳令給血影,讓他帶隊去一趟。記住,太陽星核我要活的,至于那小子的腦袋和靈魂,就當是給他的賞賜了。”
一時間,四面八方的勢力,無論是名門正派,還是邪道巨擘,亦或是想分一杯羹的散修強者,都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面八方朝著斷魂嶺蜂擁而至。
觀星閣,思過崖。
崖頂寒風刺骨,月無瑕盤膝而坐,周身環繞著淡淡的太陰清輝,她正在全力煉化體內的本源之力。
一個負責送飯的小師妹,趁著無人注意,快步走到她身邊,壓低聲音,滿臉焦急地將外界的消息說了出來。
“師姐,外面都在傳,那個林凡……他快死了,被好多人堵在了斷魂嶺!”
月無瑕猛地睜開雙眼,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瞬間卷起驚濤駭浪。
快死了?
她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個在墜星之墟,渾身是血卻依舊擋在她身前的背影。浮現出他硬接天劍門長老一劍,只為救一個剛認識的同伴的場景。
他有不滅之軀,他怎麼會死?
可萬一呢?萬一這次的傷,連不滅之軀都救不了他?
一種從未有過的慌亂攫住了她的心髒,讓她周身的太陰之力都為之紊亂。
她霍然起身,望向那層將整個思過崖籠罩的天羅地網。
大長老周通,師尊閉關,宗門……已經不是她熟悉的那個觀星閣了。
她不能指望任何人。
月無瑕的眼神從焦急轉為一種冰冷的決絕。她走到禁制光幕前,伸出縴縴玉手,按在了光幕之上。
“師尊,弟子不孝。”她輕聲自語,體內的太陰本源之力不再是溫和地煉化,而是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轟然爆發!
“今日,我便要看看,是這囚籠硬,還是我的命硬!”
轟!
銀白色的月華之力與封禁大陣劇烈踫撞,整個思過崖都為之震顫。
與此同時,斷魂嶺深處。
林凡坐在一塊巨岩之上,看似閉目調息,實則心神早已與這片天地的脈絡相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道或強或弱、或隱晦或張揚的氣息,正在從四面八方,沿著雲溪指出的那幾條“安全”路線,向他這個中心點包圍而來。
獵物們,已經進入獵場了。
他緩緩睜開眼,看著下方雲霧繚繞、殺機暗藏的峽谷,臉上露出了一絲冰冷的笑意。
“舞台搭好了,演員也陸續就位。”
他輕聲呢喃。
“那麼……好戲開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