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城的晨霧還未散盡，煉器坊的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楊辰扛著塊半人高的玄鐵走進來，鐵面上還凝著霜，是剛從城外寒潭底撈上來的“沉水鐵”——這種鐵在極寒水中浸泡百年，質地堅硬如玉石，卻帶著股能凍結靈力的寒氣。
他將玄鐵往鍛造台上一放，台面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旁邊的沈清辭正用細砂紙打磨鎮邪盾的邊緣，見他額角掛著冰碴，忍不住笑︰“這時候撈沉水鐵，是想給熔爐加道涼菜？”
楊辰沒接話，只是從工具架上取下一柄銹跡斑斑的鐵錘。錘頭布滿細密的凹痕，木柄纏著的布條早已褪色，那是他初學煉器時，師父送的第一柄錘，據說曾是某位大能用來錘煉靈核的“蓄靈之錘”，只是年代久遠，靈力早已耗盡，成了件普通的廢鐵。
“你要拿這破錘砸沉水鐵？”凌霜剛走進來就看到這一幕，手里的赤霞劍“ 當”一聲杵在地上，“別逗了，上次你用玄鐵砧砸它，砧子都裂了！”
楊辰摩挲著錘頭上的凹痕，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他忽然轉身往熔爐里添了把靈木炭，火焰“騰”地竄起，映得他側臉發紅︰“試試就知道了。”
沉水鐵被架在熔爐邊，寒氣與火焰踫撞，騰起陣陣白霧。楊辰掄起蓄靈之錘，第一錘砸下去時，錘頭與鐵面踫撞的瞬間，竟發出了清脆的“叮”聲——那聲音不像金屬相擊，反倒像玉佩相撞，錘頭的銹跡竟剝落了一小塊，露出底下銀亮的金屬。
“咦？”沈清辭放下鎮邪盾湊過來，“這錘……”
第二錘落下，沉水鐵上出現個淺淺的凹坑，而蓄靈之錘的木柄竟滲出細密的汗珠，像是在呼吸般微微起伏。楊辰能感覺到，錘頭傳來一股奇異的吸力，正將沉水鐵里的寒氣一點點拽出來，順著錘柄往他手臂里鑽。
“這是……蓄靈之力？”凌霜瞪大了眼，她能看見錘頭周圍縈繞著淡淡的白氣，那是沉水鐵的寒氣被強行抽出的跡象，“這破錘不是早沒靈力了嗎？”
楊辰沒說話，只是加快了揮錘的速度。第三錘、第四錘……錘頭與鐵面踫撞的聲音越來越響，像有人在敲編鐘，熔爐里的火焰都跟著節奏跳動。更奇的是，沉水鐵上的凹坑周圍，竟漸漸浮現出淡金色的紋路，那是鐵中蘊含的靈力被激活的跡象。
“原來如此。”周老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捋著胡須點頭道，“蓄靈之錘，蓄的不是自身的靈，是萬物之靈。你師父當年沒告訴你，這錘要砸有靈之物才能醒嗎？”
楊辰揮錘的動作頓了頓，錘頭恰好落在沉水鐵的中心，那里的寒氣最盛，竟凝成了朵冰花。“ 嚓”一聲，冰花碎裂的同時，蓄靈之錘的銹跡徹底剝落，露出通體銀白的錘頭，上面刻滿了細密的星圖紋路。
“沉水鐵在寒潭百年，吸足了天地陰氣，本是死物，可你用自身靈力催動錘法，等于給了錘子‘引子’。”周老走近了些，指著錘頭上的星圖，“你看這些紋路，每道都對應著一種靈物的氣息，當年你師父就是用它錘煉過百種靈材，才讓錘子有了‘蓄靈’之能。”
楊辰掄起錘子，這次他清晰地感覺到，錘頭接觸沉水鐵時，那些星圖紋路亮起，將鐵中的寒氣源源不斷地吸入錘身。沉水鐵的顏色漸漸從墨黑轉為銀灰，表面甚至開始發燙——那是被吸走陰氣後，鐵本身的靈力開始甦醒。
“好厲害！”沈清辭拿起塊碎鐵屑，放在指尖能感覺到里面涌動的暖意，“這哪是砸鐵，分明是在給鐵‘把脈’啊！”
凌霜也湊過來，看著沉水鐵上浮現的金色紋路漸漸連成一片，像張巨大的網︰“怪不得你非要用這破錘，原來它能引動靈材本身的力量……”
話音未落，楊辰突然大喝一聲，將全身靈力灌注于錘柄，蓄靈之錘高高舉起，星圖紋路亮到極致，竟在半空映出片虛擬的星海。“就是現在！”他猛地砸下，錘頭與沉水鐵踫撞的瞬間，整片星海驟然收縮，化作道金光鑽進鐵中！
“嗡——”
沉水鐵發出一聲悠長的鳴響，表面的金色紋路徹底亮起，寒氣被逼出最後一縷，化作白霧消散在空氣中。鐵身竟開始微微震動，仿佛有了心跳，原本堅硬如玉石的質地，此刻竟透出幾分溫潤的光澤。
楊辰放下錘子，錘頭的星圖紋路漸漸暗淡，卻比之前更加清晰。他撫摸著沉水鐵，能感覺到里面流淌的靈力，像條溫順的小溪︰“成了。”
周老笑著點頭︰“不錯，用蓄靈之錘引動靈材本靈，既保留了沉水鐵的堅硬，又去了它的陰寒，這手活兒，比你師父當年強多了。”他頓了頓，看著楊辰手里的錘子，“這錘跟著你，總算沒埋沒。”
楊辰將蓄靈之錘放在桌上，錘頭上的星圖還在微微發亮，像是在呼吸。他忽然想起師父臨走前說的話︰“器物的厲害，不在自身，而在使用它的人是否懂它。”
此刻他終于明白，當年師父留下這柄看似廢鐵的錘子，不是沒道理的。它不需要多麼鋒利，多麼強大，卻能在與靈材的踫撞中，找到彼此最契合的頻率，就像人與人之間的理解，從不需要刻意強求。
沈清辭拿起錘子，試著砸了下旁邊的銅塊，錘頭的星圖竟亮起一角，將銅塊中的雜質吸走了些許。“哇，它還會‘挑食’呢！”她驚喜地遞給凌霜，“你試試！”
凌霜接過錘子，剛踫到錘柄，星圖就亮起了另一角，砸在鐵塊上時，引動的竟是火屬性靈力。兩人玩得不亦樂乎，錘聲與笑聲在煉器坊里回蕩。
楊辰看著這一幕，又看了看那塊甦醒的沉水鐵，忽然覺得，這柄蓄靈之錘，或許不只是用來錘煉靈材的。它像個沉默的老者，見證著每一任主人的成長，吸收著百種靈材的氣息，最後在恰當的時機，用最溫柔的方式，告訴使用者︰所謂技藝，從來不是征服，而是傾听。
窗外的晨霧徹底散去，陽光照進煉器坊，落在蓄靈之錘上，星圖紋路反射出細碎的光，落在楊辰的臉上，溫暖而明亮。他知道，這柄錘子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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