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保管員老周家在廠區後排小平房,窗戶糊舊報紙,昏黃燈光從紙縫漏出,如撒了一地的碎金。
    何雨柱坐在炕沿,手攥搪瓷缸,熱氣燻得眼鏡片發霧。
    “周師傅,劉鐵根克扣你福利的事,還有人證嗎?”
    老周蹲在地上抽旱煙,煙袋鍋火星明明滅滅。
    “當時好幾個保管員都在場,就是沒人敢說,劉鐵根他姐夫是市里干部,誰惹得起?”
    “現在不一樣了。”
    何雨柱往前湊,壓低聲音。
    “孫志國已把他供出來了,只要你肯作證,再找兩個老伙計,就能把他扳倒。”
    老周的煙袋鍋頓了頓。
    “扳倒?談何容易,他在廠里十幾年,關系盤根錯節……”
    “關系再硬,也硬不過規矩。”
    何雨柱從兜里掏出五塊錢放炕桌上。
    “這錢你先拿著,明天買點東西看看那幾個老伙計,就說孫志國咬出劉鐵根貪污倉庫物資,咱們要是不站出來,遲早輪到自己頭上。”
    老周看著五塊錢,手指在煙袋桿上摩挲,60年代五塊錢夠買十斤白面,不是小數目,但他明白何雨柱說的是實話,劉鐵根遲早會把所有人拖下水。
    “行。”
    老周猛吸一口煙,把煙袋鍋往鞋底一磕。
    “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他們,你這邊可得穩住。”
    “放心。”
    何雨柱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又回頭。
    “對了,劉鐵根最近有沒有往倉庫運過奇怪東西?比如沒登記的鋼材?”
    老周愣了愣。
    “你咋知道?上個月他確實拉走兩捆鋼筋,說是楊廠長要的,沒開條子……”
    何雨柱眼楮亮了。
    “記著,這事千萬別跟別人說,等用得上的時候,我再找你。”
    離開老周家,何雨柱沒直接回家,繞到保衛科後牆,這里有棵老槐樹,枝椏伸到禁閉室窗戶邊。
    他蹲在樹後,見趙干事鬼鬼祟祟溜到禁閉室門口,掏出鑰匙開鎖,還在門框上蹭,想偽造撬鎖痕跡。
    “快點!”
    趙干事壓低聲音喊。
    “趁巡邏的沒來,趕緊走!”
    孫志國從里面鑽出來,凍得縮著脖子。
    “趙干事,我……我往哪跑啊?”
    “愛往哪跑往哪跑!”
    趙干事推了他一把。
    “別說是我放你走的,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孫志國跌跌撞撞往牆角跑,剛翻過矮牆,就被兩個黑影按住,是何雨柱提前叫來的王師傅和張師傅。
    “抓住了!”
    王師傅大嗓門在夜里格外清楚。
    “這小子想逃跑!”
    趙干事嚇得魂飛魄散,轉身想溜,卻被何雨柱堵住去路。
    “趙干事,這是咋回事啊?”
    “我……我路過……”
    趙干事臉白得像紙,腿肚子轉筋。
    “路過?”
    何雨柱指了指敞開的禁閉室門。
    “路過能開得了鎖?趙干事,你這本事不小啊。”
    周圍腳步聲越來越近,驚動了值班保衛科干事。
    趙干事徹底慌了,“撲通”跪在地上。
    “何師傅,我錯了!是劉科長逼我的!他說……他說不把孫志國放跑,就讓我滾回車間……”
    人證物證俱在,想賴都賴不掉。
    何雨柱沒理他,對趕來的保衛科干事說。
    “把他們倆都看好了,明天一早報廠領導,順便通知上級紀檢部門,這事不簡單。”
    保衛科干事趕緊叫人來把趙干事和孫志國押走。
    王師傅拍著何雨柱肩膀。
    “柱子,你這招太妙了!引蛇出洞啊!”
    “還沒完。”
    何雨柱望著廠里辦公樓,楊為民辦公室還亮著燈。
    “真正的大魚,還在後面。”
    第二天一早,紀檢部門的人來了,領頭的是戴黑框眼鏡、干練的鄭同志。
    他沒先找楊為民,而是直接去保衛科提審孫志國和趙干事。
    孫志國嚇破膽,把劉鐵根讓他改賬、栽贓、計劃在煉鋼模具上動手腳的事全說出來,還交出劉鐵根給的五塊錢。
    趙干事也供認不諱,說劉鐵根不止一次讓他做假賬,還克扣倉庫勞保用品。
    鄭同志讓何雨柱和老周他們過來對質,人證物證一一對上,劉鐵根罪證越來越清晰。
    “鄭同志。”
    何雨柱拿出最後一張王牌。
    “劉鐵根上個月還私自拉走兩捆鋼筋,說是楊廠長要的,卻沒任何登記,我懷疑……”
    “懷疑什麼?”
    鄭同志追問。
    “我懷疑這鋼筋根本不是楊廠長要的,是他自己貪了,說不定還跟楊廠長有關。”
    何雨柱聲音很輕,卻像顆炸彈在辦公室炸開。
    鄭同志眉頭皺起來。
    “這事我會查清楚。”
    他當即讓人去倉庫核對鋼筋數量,果然少了兩捆,賬本上卻沒記錄。
    楊為民被叫到紀檢辦公室時,臉色鐵青,手里的搪瓷缸都快捏變形。
    “鄭同志,這絕對是誣陷!劉鐵根拉鋼筋的事,我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
    鄭同志把一份記錄推到他面前。
    “趙干事說,上個月十五號,你讓他給劉鐵根批過一張條子,說是‘車間急用’,但車間根本沒收到這批鋼筋。”
    楊為民臉瞬間白了,他確實批過條子,劉鐵根說是給市里親戚用,還塞了他一塊瑞士手表,他一時糊涂就答應了。
    “我……我……”
    楊為民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這時,老周帶著兩個倉庫保管員來了,手里拿著厚厚的賬本。
    “鄭同志,我們還有證據!劉鐵根這三年來,克扣的物資加起來,夠全廠工人吃半個月!”
    賬本記錄清楚,每筆克扣都有劉鐵根簽字,有些還有楊為民批示。
    鐵證如山,誰也賴不掉。
    鄭同志當即下令。
    “把劉鐵根和楊為民都控制起來,等候處理!”
    消息很快傳遍軋鋼廠,工人們涌到操場上歡呼雀躍,有人甚至放鞭炮,60年代打倒貪污腐敗領導,比過年還讓人高興。
    何雨柱站在食堂門口,看著操場上的人群,心里百感交集,這場風波終于結束了。
    王師傅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
    “柱子,這下好了,你可以回食堂了!”
    何雨柱笑了笑,沒說話。
    他想起錢老的話︰“棋如人生,不爭一時之短長,要爭一世之清白。”
    現在清白有了,可他心里有了別的想法。
    傍晚,何雨柱正收拾東西準備回食堂,鄭同志突然來找他。
    “何師傅,有個事想跟你商量。”
    “鄭同志請說。”
    “經研究決定,讓你暫時負責廠里後勤工作,包括食堂和倉庫。”
    鄭同志語氣誠懇。
    “你正直、有能力,又懂管理,大家都信得過你。”
    何雨柱愣住了,從廚師到後勤負責人,跨度太大。
    “我……我怕是干不好……”
    “沒人天生就會干。”
    鄭同志笑了笑。
    “我們都相信你,工人師傅們也都支持你。”
    正說著,李懷德來了,手里拿著一件嶄新的中山裝。
    “雨柱,這是廠里給你做的,換上試試。”
    何雨柱看著中山裝,又看了看窗外歡呼的工人,突然覺得肩上擔子重了許多。
    他知道,這不僅是職位,更是信任和責任。
    只是,他心里還有疑問,錢老到底跟鄭同志說了什麼?
    那天他去錢老家,老人只跟他下了盤棋,說他棋風“守正出奇,可堪大用”,別的什麼都沒說。
    現在想來,錢老肯定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這場風波從一開始就有人在暗中幫他。
    何雨柱穿上新衣服,走到鏡子前,鏡中的人眼神堅定,肩膀寬闊,不再是那個只會炒菜的廚子了。
    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往外走,後勤工作,他接了,但他沒忘了自己的根,食堂灶台還等著他。
    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熟悉身影,是省棋協的沈硯之,手里拿著一封邀請函。
    “何師傅,恭喜你啊。”
    沈硯之笑著遞過邀請函。
    “全國圍棋錦標賽下個月開賽,錢老推薦了你,想不想去試試?”
    何雨柱看著邀請函上“全國錦標賽”幾個字,心里棋癮被勾了起來。
    回食堂炒菜,還是去參加全國比賽?
    他站在門口,看著操場上歡呼的工人,又看了看沈硯之手里的邀請函,陷入沉思。
    命運的棋盤上,又落下了一顆讓人意想不到的棋子,這一步該怎麼走,連他自己都沒拿定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