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的大禮堂里，空氣像凝固的鉛塊。
長條木椅上坐滿了工人，藍灰色的工裝擠在一起，像一片沉默的潮水。
主席台上，\"整頓廠風大會\" 的紅布橫幅被風吹得微微晃動，邊角有些發皺。
何雨柱坐在前排靠過道的位置，手里緊緊攥著個布包，里面是他連夜整理的簽收單和用煤記錄，紙張的邊角被汗水浸得發潮。
王師傅坐在他旁邊，旱煙袋在鞋底上磕得 \"啪啪\" 響︰\"柱子，別慌，有咱在，誰也別想亂扣帽子。\"
周圍的工人也紛紛點頭，有人用胳膊肘踫了踫何雨柱，遞過來個鼓勵的眼神。
這讓何雨柱心里稍稍安定了些，但後背的汗還是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他知道，今天這場仗，不好打。
上午九點整，楊為民在一片掌聲中走上主席台，劉鐵根和李懷德分坐兩側。
楊為民清了清嗓子，目光像探照燈似的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何雨柱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鐘。
\"同志們，今天召集大家來，是為了整頓廠風，提高覺悟。\" 楊為民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出，帶著金屬般的冷硬，\"最近廠里出現了一些不好的苗頭，個別職工目無組織，頂撞領導，甚至散布不實言論，影響很壞！\"
台下頓時起了一陣騷動，不少人下意識地看向何雨柱。
何雨柱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的汗把布包都浸濕了。
\"楊廠長，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師傅忍不住站了起來，煙袋鍋指著主席台，\"誰散布不實言論了？您把話說清楚！\"
\"王師傅稍安勿躁。\" 楊為民抬手往下按了按，臉上掛著程式化的微笑，\"我這就說。\" 他轉向劉鐵根，\"鐵根，把材料念一下。\"
劉鐵根連忙拿起桌上的紙，清了清嗓子念道︰\"據反映，食堂廚師何雨柱，多次在下班後聚集工人喝酒，席間發表對領導不滿的言論，說楊廠長 " 濫用職權 "、" 故意刁難 "，還說......\"
\"胡說八道！\" 何雨柱猛地站起來，布包 \"啪\" 地掉在地上，里面的單據散落一地，\"我什麼時候聚工人喝酒了？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劉科長，你拿出證據來！\"
\"證據？當然有。\" 劉鐵根朝台下喊，\"孫志國，你上來。\"
孫志國從後排擠出來，臉漲得通紅，走到台前結結巴巴地說︰\"上、上個月十五號晚上，我、我親眼看見何雨柱在宿舍里跟王師傅他們喝酒，還听見他說...... 說楊廠長故意整他......\"
\"你放屁！\" 王師傅氣得渾身發抖，煙袋鍋都掉在了地上，\"那天晚上我壓根就沒在廠里！我回鄉下看我老娘了，有車票為證！\"
\"就是，那天我跟柱子在食堂盤點，忙到半夜，誰有空喝酒？\" 張師傅也站起來喊道。
台下的工人炸開了鍋，紛紛指責孫志國撒謊。
\"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想冤枉何師傅，也編個像樣的瞎話啊！\"
\"把他轟下去！\"
孫志國被罵得抬不起頭，躲到劉鐵根身後瑟瑟發抖。
劉鐵根的臉色很難看，他沒想到孫志國的謊言這麼快就被戳穿了。
楊為民的眉頭也皺了起來，但很快又舒展開︰\"安靜！都安靜！\" 他敲了敲桌子，\"孫志國同志可能記錯了時間，但何雨柱頂撞領導是事實吧？上次在調度會上，當著那麼多干部的面，你怎麼說的？\"
何雨柱撿起地上的布包，走上台去。
他沒有看楊為民，而是轉向台下的工人，舉起手里的單據︰\"各位師傅，我何雨柱是不是頂撞領導，大家心里有數。\"
\"楊廠長說我不服從管理，可我手里的簽收單能證明，食堂的每一筆支出都清清楚楚。\"
\"他說我用煤超標，可倉庫的磅秤能證明，我用的煤比賬上還少三兩。\"
\"他說我炒菜不好，可每天食堂門口排隊的隊伍，還有大家飯盒里吃干淨的菜碟，就是最好的回答！\"
何雨柱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像錘子一樣敲在大家心上。
台下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有人激動地喊︰\"何師傅說得對！\"
\"我們信得過何師傅！\"
\"別听那些小人瞎咧咧！\"
楊為民的臉色鐵青，麥克風被他攥得 \"咯吱\" 響︰\"何雨柱，你這是在煽動群眾！\"
\"我沒有煽動群眾，我只是在說事實。\" 何雨柱轉過身，直視著楊為民，\"楊廠長，我承認我頂撞過您，但那是因為您偏听偏信，冤枉好人！\"
\"您要是覺得我哪里做得不好，可以批評，可以教育，甚至可以處分我，但不能用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
\"我何雨柱是個廚子，沒讀過多少書，但我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知道什麼是良心！\"
最後一句話，何雨柱幾乎是吼出來的，震得麥克風都嗡嗡作響。
台下的掌聲更熱烈了，不少人站起來，激動地揮舞著拳頭。
李懷德適時地站起來，示意大家安靜︰\"同志們，何雨柱同志的心情我理解，楊廠長的出發點也是好的，都是為了廠里好。\"
\"我看這樣，孫志國同志誣陷同事，必須嚴肅處理，記大過一次，以儆效尤。\"
\"至于何雨柱同志，雖然頂撞領導不對，但事出有因，就口頭警告一次，下不為例。\"
這個處理結果，既給了楊為民面子，也維護了何雨柱，大多數工人都表示贊同。
楊為民雖然心里窩火，但在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鐵青著臉點了點頭。
散會的時候，工人們圍著何雨柱，紛紛稱贊他有骨氣。
王師傅拍著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攏嘴︰\"好小子，有種！沒給咱工人丟臉！\"
何雨柱心里卻輕松不起來，他知道，楊為民不會就這麼算了。
果然，他剛走出禮堂，就被李懷德叫住了。
\"雨柱，你跟我來一下。\" 李懷德的臉色很凝重。
兩人走到沒人的角落，李懷德才低聲說︰\"剛才散會後，我听見楊廠長跟劉鐵根說，要把你調到煉鋼車間去，說是 " 讓你好好鍛煉鍛煉 "。\"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
煉鋼車間是全廠最苦最累的地方，溫度高，粉塵大，很多人干不了幾年就落下一身病。
這哪里是鍛煉，分明是報復。
他看著李懷德擔憂的眼神，突然笑了笑︰\"煉鋼就煉鋼，咱有的是力氣，不怕。\"
話雖這麼說，心里卻像壓了塊大石頭。
他不怕累，不怕苦，就怕離開了食堂，那些想整他的人會更肆無忌憚。
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這個灶台，舍不得那些等著吃他炒菜的工人師傅。
李懷德嘆了口氣︰\"我會盡量幫你說說，但楊廠長是正廠長，他要是鐵了心......\"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何雨柱點了點頭︰\"謝謝您，李廠長，不管怎麼樣，我都謝謝您。\"
看著李懷德離開的背影，何雨柱握緊了拳頭。
調到煉鋼車間是嗎？
那就去。
他倒要看看，這些人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只是他沒注意，不遠處的樹後，劉鐵根正陰沉沉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他已經想好了，等何雨柱到了煉鋼車間，就找個機會讓他 \"出點事故\"，到時候就算不被開除，也得落下個殘疾，再也別想回食堂。
一場新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