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何雨柱特意提前下班。
換了身干淨的藍布褂子，揣著那封紙條，腳步匆匆地往市體委趕。
陽光透過路邊的槐樹葉，在地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棋盤上交錯的星位。
他心里七上八下。
一會兒琢磨是不是省賽規則有了變動。
一會兒又擔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得趙主任不快。
到了體委門口，傳達室的大爺認得他，笑著揮揮手。
“何師傅來了？趙主任特意交代了，讓你直接上去。”
何雨柱點點頭，謝過大爺，快步上了二樓。
趙主任的辦公室門虛掩著，里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他輕輕敲了敲門。
里面傳來趙主任的聲音︰“請進。”
推開門，何雨柱愣了一下。
辦公室里除了趙主任，還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
老者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中山裝，手里拿著一把紫砂壺，正低頭端詳著桌上的一盤棋。
那棋盤不是尋常的楸木棋盤，而是一塊古樸的竹制棋盤，邊角處已經有些磨損，卻透著一股沉靜的氣韻。
趙主任見他進來，笑著站起身。
“雨柱，你來啦。快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位前輩。”
老者抬起頭，何雨柱這才看清他的模樣。
老者臉上布滿了皺紋，卻精神矍鑠，一雙眼楮格外明亮，像藏著星辰大海，看過來時，帶著一種洞徹人心的溫和。
“這位是錢老，” 趙主任恭敬地說道，“錢老是咱們國家老一輩的圍棋國手，當年在國際賽場上拿過冠軍，是真正的棋壇泰斗。”
“錢老好！” 何雨柱心里一震，連忙鞠躬問好。
他雖然只是個業余棋手，卻也听過錢老的名號。
那可是傳說中的人物，沒想到今天能親眼見到。
錢老放下紫砂壺，微微一笑。
“不必多禮，何師傅，久仰大名了。”
“您、您太客氣了，我就是個業余愛好者，當不起您一聲‘師傅’。” 何雨柱臉頰發燙，有些手足無措。
趙主任笑著打圓場。
“錢老也是昨天看了你的比賽錄像，對你贊不絕口，說你是塊璞玉，就是缺了點打磨。所以特意讓我把你叫來，想跟你聊聊棋。”
何雨柱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趙主任說的 “有一事相商”，是請了錢老來指點自己。
他心里又驚又喜，激動得手心都冒出了汗。
“謝謝錢老，謝謝趙主任！能得到錢老的指點，是我天大的福氣！”
錢老指了指桌上的棋盤。
“坐下說吧。我看了你和沈硯之的決賽，那步三?三的開局很有想法，後來應對他中腹強攻時的冷靜也難得。不過，你在官子階段的處理，還是有些瑕疵。”
何雨柱連忙湊過去。
只見棋盤上擺的正是他和沈硯之決賽的收官階段。
錢老拿起一枚白子，輕輕落在棋盤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你看這里，當時你要是走這步，就能多贏兩目棋。雖然最後還是輸了，但官子功夫，最能體現一個棋手的基本功。”
何雨柱盯著那個落點，越看越心驚。
他當時確實沒注意到這個地方，只想著趕緊穩住局面，沒想到這里還藏著這麼一手。
錢老一句話，就點出了他的癥結所在。
“還有這里，” 錢老又拿起一枚黑子，落在中腹。
“沈硯之那步‘自填一眼’的妙手，你當時應對得雖然穩妥，但少了點反擊的銳氣。如果這里能大膽一點，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當然，這也跟你的棋風有關，你太求穩了，少了點破釜沉舟的狠勁。”
何雨柱听得連連點頭。
錢老的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他棋局中的問題，也點醒了他一直以來的困惑。
他想起自己每次下棋，總是想著先穩住陣腳，再慢慢發展，確實少了些主動出擊的勇氣。
“錢老，您說得太對了！” 何雨柱由衷地贊嘆道。
“我每次遇到復雜的局面，就想著先防守，總怕出錯，結果反而錯過了機會。”
錢老笑了笑。
“求穩不是壞事，但要看時候。該穩的時候穩，該狠的時候就得狠。這就像炒菜，火候不到不行，火候過了也不行。你是廚師，這個道理應該比我懂。”
何雨柱恍然大悟。
錢老把下棋比作炒菜，和他之前在職工大會上說的不謀而合。
他看著錢老，眼神里充滿了敬佩。
“錢老，您這話說得太透徹了！我以前怎麼就沒想明白呢？”
“慢慢來，棋藝是練出來的，棋理是悟出來的。” 錢老放下棋子，端起紫砂壺喝了一口。
“我听說你不願意進專業隊，想留在軋鋼廠？”
何雨柱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我舍不得廠里的工作，也放不下家里人。圍棋對我來說，更像是個伴兒。”
錢老贊許地點點頭。
“難得。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急功近利，像你這樣能守住本心的不多。其實啊，下棋不一定非要進專業隊。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也是一邊在工廠上班，一邊下棋，後來才被選進國家隊的。業余時間下棋，反而沒有那麼多壓力，更容易出靈性。”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
“這次省賽，高手不少，沈硯之也會參加。我知道你想贏他，不光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廠里。這樣吧，從今天起，每周一、三、五晚上，你到我家里來，我陪你擺擺棋，講講棋理。算是我這個老頭子，幫你打磨打磨這塊璞玉。”
何雨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錢老竟然願意親自指點他？這比進專業隊還讓他激動！
他 “騰” 地一下站起身，對著錢老深深鞠了一躬。
“錢老，您這份恩情，我何雨柱記一輩子！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學，不辜負您的期望！”
趙主任在一旁笑著說。
“我就知道錢老惜才，肯定會幫你。雨柱，這可是多少棋手夢寐以求的機會，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知道，我知道！” 何雨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眼眶都有些發熱。
錢老擺擺手。
“不用謝。我也是看著你順眼，覺得你這孩子實在。再說了，能為咱們市培養出個好棋手，我也高興。對了，省賽下個月中旬開始，還有一個月時間，咱們抓緊點，爭取讓你再上一個台階。”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錢老又跟何雨柱講了幾個省賽可能遇到的對手的棋風，以及應對的策略。
何雨柱听得十分認真，時不時地提出自己的疑問，錢老都耐心地一一解答。
他感覺自己像是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以前很多想不通的棋理，經錢老一點撥，就豁然開朗了。
臨走時，錢老把自己寫的一本《棋理淺釋》送給了何雨柱。
“這書你拿去看看，上面有我以前的一些心得，對你應該有用。晚上沒事的時候多翻翻，有不懂的地方，下次見面再問我。”
何雨柱雙手接過書，像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謝謝錢老！我一定好好看！”
從體委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何雨柱走在回家的路上，感覺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手里的《棋理淺釋》沉甸甸的，心里卻像揣了個暖爐，熱乎乎的。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覺得它們就像棋盤上的星位，以前看它們是散落的，現在卻覺得它們之間都有著看不見的聯系。
他想起錢老的話，想起趙主任的熱心，想起廠里領導和同事的支持，心里充滿了干勁。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好好跟著錢老學棋，爭取在省賽上取得好成績，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走到胡同口，何雨柱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路燈下，像是在等他。
走近了才看清，是沈硯之。
沈硯之看到他，笑了笑。
“何師傅，剛從體委回來？”
何雨柱愣了一下。
“沈先生？您怎麼在這兒？”
沈硯之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地說。
“我听說錢老要指點你，特意來跟你說一聲。省賽的時候，我等著你。希望到時候，我們能下出一盤真正精彩的棋。”
何雨柱看著沈硯之，從他眼里看到了真誠的期待。
他點了點頭，語氣堅定地說。
“沈先生放心，省賽上，我一定全力以赴！”
沈硯之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何雨柱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期待。
他知道，省賽上的那盤棋，將會是他和沈硯之之間，一場真正的較量。
而這場較量的背後，還有更多他不知道的挑戰在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