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火神殿深處的地火祭壇幽光浮動。
副統領陳烈的尸體被置于玄岩台上,周身纏繞著七道封魂鎖鏈,防止任何殘存邪力擴散。
四周靜得可怕,唯有地底岩漿在石脈中汩汩流動,像是大地沉重的呼吸。
馬小微站在台前,指尖輕觸眉心——火焰之心刻印驟然灼熱,仿佛有熔金在血管里奔涌。
她閉上眼,心神沉入那團跳動的赤焰核心。
火種低鳴,如同遠古獸靈甦醒前的輕吟,隨即化作一道無形波紋,緩緩探向陳烈殘存的魂魄痕跡。
林羽守在一旁,手按槍柄,目光緊鎖她的背影。
他知道,這種深入死靈魂脈的探查極耗心神,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焚己。
但他更知道,馬小微從不會做無把握之事。
“不是毒素……”馬小微忽然低語,聲音輕得幾乎被地火吞沒,“是烙印。”
她的意識順著那縷微弱的深淵氣息回溯,竟在陳烈經脈深處捕捉到一絲詭異的共鳴——那不是攻擊性的侵蝕,而是一種極為隱蔽的信號印記,如同種子埋藏在火元素流動的間隙中,悄然接收、復制、再傳遞。
她猛然睜眼,瞳孔中燃起兩簇金焰。
“他們不是靠人傳信。”她聲音冷冽,一字一頓,“是我們的火焰傳訊系統被污染了。”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情報官疾步上前,手中卷軸翻飛,指尖在元素信標記錄上快速劃過。
他臉色漸變︰“近三個月,每次重要軍情通過火元素共鳴傳遞時,都會出現0.3秒的延遲……極短暫,幾乎無法察覺。但若將這段延遲波形拉長分析——”他抬頭,眼神驚震,“它與暗焰波動圖譜完全重合!”
馬小微冷笑,唇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弧度︰“把深淵符文嵌進火元素共振的縫隙里?像寄生蟲一樣,趴在我們的血脈上傳播竊听信號?”她緩緩握拳,火焰之心轟然震顫,“好一招借火行邪。”
殿內眾人面面相覷,心頭寒意漸生。
敵人早已不在外界,而是藏于他們每日依賴的火焰之中,無聲無息地窺視一切。
“既然他們想听……”馬小微轉身,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林羽身上,唇角微動,“那就給他們一場好戲。”
次日清晨,火神殿鐘聲驟響,七道赤焰信標沖天而起,直貫雲霄——這是召集高層緊急會議的最高信號。
議事廳內,諸將列席,氣氛凝重。
馬小微端坐神座,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汗,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她抬起手,掌心一團火焰躍動,卻忽地扭曲成漆黑之色,一縷黑焰如蛇般竄出,被她強行壓下。
“咳——”她猛地咳出一口帶著火星的黑霧,身子一晃,險些跌倒。
林羽立刻上前扶住,眼中滿是擔憂。
“火種失控……比預想的嚴重。”她低聲喃喃,聲音虛弱卻清晰,“我必須閉關,七日之內,不得打擾。”
眾人嘩然。
“若我閉關,納塔交給你。”她轉頭看向林羽,目光深邃,仿佛藏著千言萬語。
林羽單膝跪地,拳頭抵胸︰“屬下誓死守護火之國。”
那一瞬,他的眼神憂慮真切,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場戲,從第一縷黑焰出現時,便已入局。
三日後。
夜雨初歇,火神殿密情司地下密室,燭火搖曳。
情報官伏案疾書,手中解碼器發出細微嗡鳴。
突然,儀器劇烈震顫,一段加密暗焰信號被成功截獲,自動轉譯成一行扭曲符文︰
【赤脊谷•舊熔爐•火脈斷點】
他瞳孔一縮,迅速調出地圖——赤脊谷,曾是舊火神時代熔核能源的核心通道,後因一場大災被永久封禁。
如今那里荒蕪死寂,連地火都幾近熄滅。
“這是……深淵的回應?”他喃喃。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馬小微緩步而入,披著赤紅長袍,火焰之心在胸腔中靜靜燃燒。
她接過情報,目光落在“赤脊谷”三字上,久久未語。
窗外,風起雲涌,殘月被烏雲吞噬。
她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冷︰“原來……他們一直在等這個入口。”
火光映照她側臉,那雙眼中,已無半分猶豫,只剩燃燒的決意。
夜雨洗盡殘灰,赤脊谷如一頭蟄伏的巨獸,靜臥在火之國的脊背深處。
風穿岩隙,嗚咽似哀鳴,荒蕪的地表裂痕中偶爾滲出一縷暗紅光暈,像是大地尚未斷絕的脈搏。
馬小微立于斷崖邊緣,赤袍獵獵,火焰之心在胸腔中緩緩搏動,與地底熔核的節奏悄然同步。
她閉目凝神,感知著那股被污染的火流——深淵引火陣的符文正沿著古熔道悄然甦醒,像毒藤攀附血脈,只待一聲令下,便引爆整條地脈,將納塔化作烈焰煉獄。
“他們想讓我背鍋。”她睜開眼,眸中金焰微閃,唇角卻揚起一抹冷笑,“可惜,火不會說謊。”
林羽蹲在她身側,指尖輕點岩壁,火元素信標悄然嵌入地層,無聲傳遞著埋伏指令。
他低聲道︰“精銳已潛伏在東南裂谷與北脊暗道,只等他們現身。”
“不急。”馬小微抬手,掌心浮現出一朵純淨如晨曦的火苗,那是她以火焰之心刻印孕育出的“初燃之種”——火元素最本源的意志。
“我要讓他們……以為成功了。”
她俯身,指尖輕觸地面,火種如絲,順著地脈悄然滲入熔核深處。
沒有轟鳴,沒有異象,那抹純淨之火融入污染陣法的瞬間,竟完美模擬出陣法啟動的能量反饋。
熔核深處,一道微不可察的共鳴波擴散開來,如同沉睡巨獸輕輕應了一聲。
“成了。”她低語。
風忽然止息。
三道黑影自地底暗道浮現,裹在漆黑長袍中,面容隱于兜帽陰影之下。
他們手持深淵符杖,腳步精準地踏在古火祭紋上,口中低誦著禁忌咒言。
陣眼四角,暗焰如蛇般爬升,匯聚于中央石柱。
“引火陣,啟!”
轟——
熔核震顫,火光沖騰,但並非暴走,而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衡︰火焰翻涌卻未失控,仿佛已被某種力量悄然馴服。
黑袍人之一狂喜︰“成功了!火脈已被污染,三日後將自燃暴動,整個納塔都會以為是瑪微卡火種失控所致!”
話音未落,四面岩壁驟然燃起赤紅火網,數十名火之國精銳破土而出,長槍如林,將三人團團圍住。
林羽一躍而下,槍尖直指為首者咽喉。
“你們……中計了。”他聲音冷如寒鐵。
混戰瞬起。
火焰與暗焰交織,岩壁崩裂,地火噴涌。
兩名黑袍人當場被斬殺,第三人被林羽一槍挑斷右臂,踉蹌後退,面罩脫落,露出一張扭曲而瘋狂的臉。
“你們……根本不懂‘影火之誓’的意義!”他嘶吼,眼中燃著病態的火焰,“深淵才是真正的燃火者!你們……不過是守灰的奴僕!”
馬小微緩步上前,火光映照她平靜卻銳利的面容。
她俯視著垂死之人,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焚盡虛妄的力量︰
“不是不懂……是你們選錯了點燃火焰的人。”
那人瞳孔驟縮,張了張嘴,卻再無聲息,身體化作一縷黑煙,被地火吞噬。
四周重歸寂靜。
馬小微抬頭,望向熔核深處那團仍翻涌著異色的火焰,眉頭微蹙。
那不是單純的深淵污染……更像是某種更深層的共鳴,仿佛有人,早已在火之國的根基里,埋下了不止一枚火種。
她忽然想起副統領陳烈臨死前,右手緊攥著的那塊焦黑護心鏡。
“林羽。”她轉身,聲音低沉,“回去後,把他遺物……仔細查一遍。”
風再起,吹散殘火余煙。
而在火神殿深處,那間塵封的密室里,一本邊緣焦黑的日記,靜靜躺在鎧甲夾層之中,封皮上,依稀可見一行褪色小字——
“致我未能守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