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微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望著崖頂那個舉劍的身影，玄甲上的血漬還帶著新鮮的腥氣，可那雙眼卻像被潑了墨的深潭——那不是她熟悉的林羽。
他總在晨光里幫她系緊護腕，劍穗上沾著訓練場的草屑，說話時尾音會輕輕上揚，說"大人，今天的戰術演練，我想和您對練"。
"弓箭手退下。"她突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像燒紅的鐵錠砸進冰面，震得周圍士兵一滯。
情報官捂著胸口毒傷半跪在她腳邊，血沫順著嘴角往下淌，卻還在拼命抬頭看她。
"大人？"左側火元素使攥著法杖的手在抖，"那是被深淵控制的...您不能——"
"退下。"馬小微重復，火焰從她指尖騰起，在身周凝成半透明的屏障。
她望著林羽一步步從崖頂躍下，玄甲在晨霧里泛著冷光，佩劍"嗡"地出鞘時，她甚至能听見劍刃上附著的深淵咒文在嘶鳴。
那是林羽的劍。
他總說這柄"赤焰"跟著他從邊境殺回王都，劍鞘上的火紋是他阿娘親手刻的。
此刻劍身卻爬滿紫黑色的裂痕，像無數條毒蛇在啃噬鋼鐵。
"叮——"
第一擊來得又快又狠。
林羽的劍鋒直取她咽喉，速度比往日快了三成。
馬小微側身避開，火焰屏障在劍刃下爆出火星。
她能聞到焦味里混著林羽慣用的燻香——是她親手調的，用納塔火山口的赤焰花，說要"讓護衛隊長走到哪都帶著火神的溫度"。
"林羽。"她喊他名字，聲音發顫。
第二劍已經劈向她左肩，她沒躲，屏障硬接，震得虎口發麻。
林羽的眼神還是空洞，但劍尖在觸及屏障的剎那，微微偏了半寸。
"是我，小微。"她繼續說，後退半步，故意讓屏障在身側露出縫隙。
第三劍擦著她右耳劃過，割下一縷發梢。
她看見他握劍的手在抖，指節白得幾乎要滲血——那是每次對練到最後，他強行壓下疲憊時的模樣。
"火...不會熄滅。"她突然低聲說。
林羽的動作猛地一滯。
劍刃停在她頸側三寸處，劍尖微微下垂。
他的瞳孔劇烈收縮，紫霧般的深淵之力在眼底翻涌，像有什麼東西在拼命撕開那層黑霧。
馬小微看見他喉結動了動，像是要說話，卻被一聲尖銳的咒文打斷。
山崖後傳來深淵術士的嘶吼︰"蠢貨！殺了她！"
林羽的劍再次揚起，這次帶著摧山裂石的力道。
馬小微沒躲，張開雙臂迎了上去。
火焰之心在她胸腔里灼燒，她能清晰感應到林羽體內那點微弱的、屬于他的火元素——像寒夜里將熄的燭火，隨時會被深淵的黑霧吞沒。
"抓住我的手。"她喊，火焰從掌心涌出，不是攻擊，而是纏繞住林羽的手腕。
赤金色的光與紫黑色的霧在兩人之間劇烈踫撞，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像兩團活物在撕咬。
林羽的佩劍"當啷"落地。
他另一只手不受控地掐住馬小微的脖子，指腹卻在發抖，指甲幾乎要陷進她皮膚，又輕輕松了些。
馬小微能听見他急促的呼吸，混著破碎的呢喃︰"小...微...危險..."
"我在這。"她抓住他掐著自己脖子的手，將火焰之心的力量順著指尖輸進他體內。
那是她與火元素之靈共生的本源之力，此刻像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扎進纏繞在林羽識海的深淵咒文里。
"啊——！"林羽仰頭嘶吼，紫霧從他七竅中涌出，在半空凝成一張扭曲的人臉——是那個躲在幕後的深淵術士。
術士的幻影尖叫著︰"不可能！
你不過是新晉的神明，怎麼可能..."
"因為他是林羽。"馬小微咬著牙，鮮血從嘴角溢出。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火元素在瘋狂流逝，像被抽干的泉眼，但林羽眼中的紫光正在消退，逐漸露出她熟悉的深褐色。
"他是會在我第一次失控燒了訓練場時，默默幫我清理灰燼的人。"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卻像重錘般砸在咒文上，"是會在我害怕自己當不好火神時，說"你站在這里，就是最好的答案"的人。"
林羽的手終于松開。
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扶著膝蓋重重喘氣。
馬小微伸手接住他要倒下的身體，聞到他玄甲上熟悉的燻香混著血味，突然笑了︰"你看，火...真的不會熄滅。"
"小...微..."林羽抬起頭，眼里還帶著未消的痛楚，卻有了焦距，"我...我好像做了個噩夢..."
"沒事了。"馬小微將他交給趕來的士兵，轉身時才發現自己後背全被冷汗浸透。
情報官不知何時爬到了她腳邊，染血的手攥著她的衣角︰"主...主據點的方位...在霍夫曼的信符里...我抄了坐標..."
"辛苦你了。"馬小微蹲下身，用火焰幫他止住最後一絲毒霧，"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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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傳來號角聲。
她抬頭望去，晨霧中隱約能看見火之國主力部隊的旗幟——是她出發前讓副隊長帶的援軍。
林羽被士兵扶著站起來，雖然臉色蒼白，卻已經能握住佩劍︰"大人，我..."
"現在該我問你了。"馬小微抽出自己的劍，火焰在劍刃上騰起赤金色的光，"護衛隊長，準備好和我一起，把深淵的老鼠們趕回他們的地洞了嗎？"
林羽扯出一個虛弱卻堅定的笑︰"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欠你的。"
晨霧漸散。
馬小微望著遠處被深淵黑霧籠罩的主據點，火焰之心在胸腔里跳動得更劇烈了。
她能听見風里傳來元素之靈的低語，像無數個聲音在說︰該反擊了。
"收整傷員，與援軍匯合。"她的聲音穿透晨霧，"告訴副隊長，三刻後，我們直搗深淵老巢。"
士兵們的應和聲此起彼伏。
林羽站在她身側，手按在劍柄上，目光重新變得銳利。
馬小微摸了摸頸側被他掐出的紅痕，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了，情報官，霍夫曼的信符...你是怎麼發現他有問題的？"
情報官靠在士兵懷里，臉上還帶著血污，卻笑得狡黠︰"他上個月批的密報里，把"赤焰山脈"寫成了"赤炎山脈"。
大人您知道的，我小時候在山脈腳下長大，這種錯...他可犯不得。"
馬小微也笑了。
她望著逐漸聚攏的隊伍，火元素在指尖躍動，像一簇永遠不會熄滅的光。
該來了。
她想。
所有的陰謀，所有的背叛，所有試圖吞噬納塔的黑暗——
今天，就用這把破局之刃，徹底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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