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顏唇角那抹譏誚在她走出沈之語病房時，才慢悠悠斂去。
剛剛那幾句“姐妹情深”的話，字字句句都是往沈之語心窩子上捅刀子。
看著沈之語那張氣到扭曲的臉，沈清顏心里沒什麼大動靜，只覺得前世憋著的那口惡氣，稍微順了那麼一丁點兒。
復仇嘛，路還長著呢。這點小把戲，連開胃菜都算不上，喂不飽她心里的恨。
醫院走廊里那股消毒水味兒，聞著就讓人不舒服，冷冰冰的。
沈清顏拐向電梯廳，一個穿白大褂戴金絲眼鏡的年輕醫生急匆匆從另一側走過來。
二十七八的樣子，眉眼溫潤，氣質儒雅，就是眉宇間有些揮之不去的疲憊，顯然是工作太忙。
兩人在拐角處擦肩。
沈清顏就那麼側了下身子，平淡地掃過對方，並未停留。
她腦子里全是下一步的計劃，看誰都帶著股本能的疏離和審視。
但那個年輕醫生——姜書修，跟沈清顏錯身過去，腳步卻跟被什麼絆住了一樣，猛地一頓。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視線帶著點兒突如其來的困惑，幾乎是立刻轉過身，望向沈清顏已經遠去的背影。
“嗯？”姜書修眉頭輕輕一蹙，心里頭冒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方才那個女人的側臉輪廓，那雙清冷又透著股堅韌的眸子，雖然就那麼一晃，卻在他心底最深處輕輕撥了一下。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他每天在醫院里見到的病人、家屬不計其數，怎麼就對這個陌生的女人有這種奇異的感應？
他凝視著沈清顏消失在電梯拐角的身影，那股熟悉感怎麼也甩不掉，又實在想不起來任何具體的記憶點。
“奇怪……在哪兒見過？”姜書修眉頭緊鎖，嘟囔了一句，滿腦子都是問號。
他使勁甩了甩頭，想把這不著邊際的念頭甩開。
最近為了新型鎮痛劑的臨床數據，他連軸轉了好幾個通宵，八成是精神太緊張，看走眼了。
搞研究的，最忌諱這種沒影兒的瞎猜。
他輕吁一口氣，邁開長腿，繼續巡房，可那個清冷孤傲的影子，卻在他心里劃開一道淺淺的痕跡，怎麼也抹不掉。
而此刻，沈之語那間豪華病房里。
陽光穿過百葉窗，在光潔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明暗暗的條紋。
沈之語歪在病床上，臉蛋兒還是沒什麼血色，但比前些天那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已經強了不少。
養了這些天，身上的皮肉傷倒是好得七七八八，可心口那道疤，一想到沈清顏，就疼得更厲害，像是要裂開似的，猙獰不堪。
沈家那攤子破事，最近是焦頭爛額，公司里的麻煩一件接一件。
她那個所謂的“好大哥”沈鐸，更是忙得恨不得長出三頭六臂，哪有空來看她這個“敗家女”。
不過，沈之語倒也樂得耳根清淨。
現在一琢磨沈家那群人，她就一肚子火。
除了給她添堵，還能干點啥？
尤其是想到沈清顏那個賤貨，如今在外面混得風生水起，自己卻只能憋屈地躺在這兒哼唧，她心里的火苗子就蹭蹭往上冒，不甘心和怨毒像野草一樣瘋長。
“叩叩叩——”
病房門不輕不重地響了兩下。
沈之語眉心一蹙，不耐煩地開腔︰“誰啊？”
她現在看誰都不順眼，誰也不想見。
門開了，經紀人王芳踩著她那雙標志性的十厘米恨天高，滿臉帶笑地走了進來，手里還拎著個看著就不便宜的果籃。
“之語啊，瞧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王芳的聲音甜得發膩，“身體好點沒？醫生不是說你今天就能出院了？”
沈之語掀了掀眼皮，“死不了。有事說事，沒事滾蛋，看見你就煩。”
她現在對誰都沒個好臉，尤其眼前這個在她眼里只會捅婁子的經紀人。
王芳臉上的笑意卡頓片刻，也就那麼一瞬，隨即又熟練地掛了回去，娛樂圈這大染缸，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
“哎喲，我的大小姐，這牛脾氣還是沒改啊。”王芳把果籃往床頭櫃上一擱，駕輕就熟地拖了把椅子坐下。
“我這不是惦記你嘛。公司那邊，沈董和沈總忙得四腳朝天，一時半會兒也顧不上你這頭。”
沈之語冷哼一聲，懶得搭腔。
她心里門兒清，沈家現在就是個無底洞，誰沾誰倒霉。她那個爹，還有她那個哥，指不定正盼著她趕緊好利索了，好從她身上再刮一層油水下來。
“行了，少跟我在這兒演什麼姐妹情深。”沈之語嘴角勾起一抹譏誚，“有話直說，又憋著什麼壞水？還是又想讓我去陪那個腸肥腦滿的土老板喝酒？”
她對王芳，現在連一丁點兒的信任都懶得給。
王芳也不兜圈子了，從她那個名牌包里摸出一份文件，甩到沈之語面前的被子上。
“陪酒那倒不至于，不過，確實有個好買賣送上門了。”王芳身子往前探了探，“一個綜藝，S級的大制作，國民度爆表的那種。
沈之語眉梢一挑，沒去踫那文件，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你當我是二百五啊”。
“綜藝？S級？”她嗤笑，聲音里全是嘲弄，“王芳，你拿我當三歲小孩兒耍呢？我現在這名聲，都快臭得能燻死蒼蠅了，哪個S級制作會眼瞎到找我？”
“‘瘋批美人’、‘娛樂圈公害’、‘滾出娛樂圈’，這些熱搜詞條，你王大經紀人是沒長眼楮看，還是選擇性失明啊？”
王芳听了這話，不怒反笑︰“我的之語啊，黑紅也是紅，懂不懂這個理兒？你現在可是頂流的話題女王，多少人想蹭你這熱度還蹭不上呢，寶貝兒！”
“這個綜藝呢，是個……怎麼說呢，挺特別的戶外生存挑戰真人秀。人家節目組啊，就缺你這麼個渾身帶刺兒，自帶腥風血雨的嘉賓，用來引爆全網，懂嗎？話題！流量！”
沈之語的表情終于有了點細微的變化。
戶外生存挑戰？
听著就不是什麼美差。
“說白了，就是想讓我去當猴兒耍，給他們貢獻點擊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