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馬啟明的回答，場面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畏懼死亡是人的本能。每個人都或多或少的想過自己死後的問題。
大部分人，單純只是想到以後會死，內心就會變得特別焦慮，害怕死後沒有意識，也害怕死後的世界再也沒有自己。往往一想到這些，人就會變的特別難受，特別害怕，也會特別無助。
每個人都會死，這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正因為這樣，才會讓死亡變得更加讓人害怕。
想想死後，世界也再也沒有自己，內心也會懷疑自己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都說人生就像一場夢，可是夢會醒，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不會醒的。一想到那種無意識，永久黑暗的感覺，內心深處就只剩下無盡的恐懼。
所有人都不知道死亡之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也很少有人可以坦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或許有人，可以為了心中的正義，以身涉險，拯救他人。但卻很少有人，在明知必死的情況下，依然可以直面死亡，勇往直前。
畏懼死亡，是生物的本能。而勇氣，卻是人類的贊歌。
幾分鐘後，有人第一個舉起了手。
“我去。”
是一個姑娘的聲音，聲音清脆稚嫩，卻異常堅定。馬啟明順著聲音傳出的方向看去，發現說話的人，居然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他認識這個姑娘，知道他是縣委辦公室的一名文員，負責整理縣委每天的文件和報紙，她甚至都不是一名正式職員。
以前來縣委的時候，馬啟明見過她。
“你……結婚了嗎？”馬啟明問。
“我還……”姑娘一怔，隨後表情堅定的點了點頭，大聲說道︰“我結婚了，也有孩子了。”
馬啟明笑了笑，說道︰“我認識你……再問你一遍，你結婚了嗎？”
“我結婚了。”姑娘回答的斬釘截鐵。
“好吧。”馬啟明並不打算拆穿她，只是將目光看向剩余的人。“我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的，居然是一個姑娘。我豐都，無男兒嗎？”
馬啟明再次轉頭看向那名舉手的姑娘，說道︰“姑娘，你恐怕只能排在第33位了。因為排在你前面的，是我，是我們消防大隊全體32名成員。”
教導員甦有志在听到大隊長的話後，從隊列中走出來站到他的身旁，一眾消防員也紛紛出列，站到大隊長和教導員的身後。
“同志們。”馬啟明說道。“現場的視頻我都看過了，我和指導員也已經去過現場了，沒什麼好怕的。我們去，只需要搭一座橋，送幾名年輕人過河，送他們去往地獄。他們要面對的，是比死亡還要恐怖百倍的東西。到時候，我走在第一個，指導員走第二個，然後是我們消防大隊的黨員、團員，以及全體的隊員。算上這位姑娘，以及我們消防大隊的32人，我們還需要337人。”
“我才是第一個。”
一道聲音突然傳來，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位身穿中山裝，胸前別著黨員徽章，年紀大概40歲左右的中年男人，正從廣場上方的台階上走下來，在他身後，還跟著六名同樣身穿中山裝，胸前別著黨員徽章的中年男女。
“馬隊長。”為首的男人，臉上帶著笑容看向馬啟明。
“高……高書記……”馬啟明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男人。
男人名叫高長林，是豐都縣縣委第一書記。
“這個第一的位置讓給我行不行？就別和我搶了。”高書記笑著問道。
“高書記……您不能……”
“不能什麼？”高書記走到他的前面站定，面向眾人，用重慶口音頭都不回的說道︰“老子土生土長的豐都人，還能讓你們搶了先？今天，我必須是第一位。”
“高書記……”
馬啟明還想再說些什麼，另一個人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剩下的話給打斷了。
“大隊長，我做第二位，你沒意見吧？”這人說道。
馬啟明轉頭看去︰“王縣長……您怎麼也……”
“就這麼說定了。”王縣長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高書記身旁站定。
其余幾人在路過馬啟明身邊時，也紛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高書記和王縣長身後站定。
“現在是40人，我們還差330人。”高書記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終定格在那個舉手的姑娘身上︰“小劉，你就不要去了。他們不知道你的情況，我還不知道嗎？你大學剛畢業，又在哪里結的婚？我怎麼沒听說？”
“高書記……我……”
高書記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還差331人。”
“我去。”有人舉手。
“我去。我是黨員，結婚過了，兒子今年都四歲了。”第二人舉手。
“我去，我當過兵。08年救過宰。”
“我也當過兵，18年退伍的。”
“還有我……”
一旁，龐國昌看著眼前的一幕，微微點了點頭，轉頭看向身旁的一眾老兄弟們。
“老兄弟們，我覺得，我這把老骨頭或許還能最後再發揮一點余熱。”
“我也還行。反正我已經兒孫滿堂，此生已經無憾了。這把老骨頭如果最後還能為祖國做點事情，也算死而無憾了。老連長，我老張喊了你這麼多年連長，以前每次都是你沖在最前面，這次能不能讓我做排頭兵？”
“哈哈哈……”龐老大笑道︰“你老小子啊……行，這次讓你排我前面。”
“那可不行。”老周突然開口說道︰“他老張排最前，我肯定是不同意的。”
“對，我老趙也不答應。”
“我也不答應……”
幾人一邊笑著，一邊向著廣場正中走去。
“那個……同志，先打擾一下……”走到跟前，龐老抬手朝眾人打了個招呼。
以高書記為首的一眾人員，紛紛用不解的眼神看著這幾名突然出現的老人。
一行人走到眾人身前站定，龐老率先敬了個軍禮，說道︰“原昆明軍區陸軍第11師，連長龐國昌，敬禮。”
身後幾名老兵也紛紛敬禮。
“老同志，你們這是……”高書記看向這幾位老人，問道。
龐老放下敬禮的手，伸手和高書記握在一起︰“你們說的話我們老哥幾個都听到了，我們也想著，趁這把老骨頭還能動，最後為國家再發點光，出點力。”
“這怎麼行……”高書記表情嚴肅。
“有什麼不行的？”龐老笑著說道。“不瞞您說，我們老哥幾個，都是越戰的老兵，這一輩子，刀山火海都趟過了，為了祖國，為了後輩兒孫，也不怕再走一遭地獄，你們說呢，老哥幾個？”
“同意。先說好，我老張必須排第一個。你們這些小娃娃，都不準跟我搶。”
“不行，我老周要排第一個。”
“老周，別看我這把老骨頭了，現在依然能打，怎麼，要不咱老哥倆先切磋一下？”張老打趣道。
“我才不和你切磋……反正今天這排頭兵我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