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月光從軒窗泄了一地,路贏側臥榻上,眼中看著床前明月光,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他輕巧地挺身坐起,望了望四下,最後還是又出了房門。
乘著月色,他走過斑駁的石階小路,不消幾步,見一間屋子尚有依稀光亮,一走近,便听到謝隼正與人說話。
唐天虎听到門外腳步聲靠近,隨即提高警惕止了聲。正要轉身將偷听之人拎出來,卻見謝隼從半掩的窗戶收回視線,輕輕搖頭道:“不礙事,繼續。”
唐天虎遲疑了一陣,續道:“白倉墨是玉青縣人,世代布衣,近百年來,他們白家也就出了他一個朝廷官員。白倉墨十八歲高中狀元入朝為官,數十年來也不曾結交世家大族,一身廉潔,還算是個好官。”
“上月,白倉墨奉旨入駐了吏部下邊的崇宣衙門。去年您為聖上擬定的新的賦稅細則就是由崇宣衙門推行,但那地方可不是那麼簡單。”
“怎麼說?”
唐天虎瞄了謝隼一眼,沉吟一陣後,才道:“賦稅施行初始,因為有聖上的關注,天威之下一切都井然有序。然而從今年二月,已經陸續死了幾個門吏,死因各不相同,但都同樣出自意外。明眼人誰都知道其中之意,就連吏部尚書周起元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謝隼垂眸陷入沉思,此前擬定的賦稅制度,其中不乏有興師動眾地徹查人口和計口授田,自然會觸犯到一些人的私利。
“白倉墨是內閣大學士,畢竟不同于此前接任崇宣門的六品門吏。屬下猜測,其女之死會不會是有人特意給白倉墨的警告?”唐天虎道。
謝隼起身繞到一旁的書架,搖了搖頭:“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大費周章讓人死在宮里,將事情鬧大?再者此事已不動聲色地牽扯上了幾位大臣,恐怕緣由沒有這麼簡單。”
唐天虎摸了摸後腦勺,覺得甚是有理。今夜,在家休沐特別無聊的他,在得到謝隼的傳信後,來了精神,隨即出門查探。
謝隼的命令是在兩個時辰內必須探查到相關情況,這大晚上的,該睡覺的都睡覺了,哪里還能查到什麼?
于是他靈機一動,去了消息流通最廣的千金樓踫踫運氣。
千金樓,京城第一大賭場。
樓里形形色色各類人都有,想要的消息只要花錢就能弄到。
唐天虎今夜一共花了二十兩銀子,打听到不少關于白倉墨的事,但幾乎沒有什麼有用的。
恰好听說崇宣門的門吏接二連三死了,于是便將這事與白玉珠的死聯系在一起,以為算得上是一條線索,能得到謝隼的夸贊,誰知又是……
唐天虎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在千金樓悄然听到的一則秘聞,還是不需要花錢的那種。
眼下該匯報的已經匯報完了,都沒有得到六殿下一句夸贊,抱著再和六皇子說說話的小心思,他多了一句嘴,將那最不靠譜的小道消息也說了:
“此外,屬下探查得知,白玉珠此前在足足府里待了兩年,從未出府一次,白倉墨對外稱是得了怪病需要休養,實際上是白玉珠她悄悄懷了孩子。不過那孩子沒生下來,七個月時就胎死腹中了,白玉珠也就此傷了身子休養了近一年。”
果然,謝隼從書架上取下兩個青釉蓮紋棋盒後,轉身看向唐天虎:“是誰的孩子?”
“白府上下將此事掩得極好,目前尚未探查到是誰的孩子。”
謝隼這一問令唐天虎心中咯 一下,本來就是道听途說,那人說得也是模稜兩可,還說是自己表弟的朋友的七大姑的八大姨的親閨女送菜去白府時偷听到的。
他還記得那時周圍的人都不相信,對說話那人嗤之以鼻,非要讓人拿出證據來。
畢竟白府家規森嚴。
當年,白玉珠女扮男裝去往雪湖群英會,以一首詠梅詩艷壓各世家公子。白倉墨知曉此事後,不僅責罵,更是將人關在府中罰抄家規數月。
白玉珠冰雪聰慧知書達禮,才情更是艷絕京城。如此之人怎麼會隨隨便便就懷上別人的孩子,搞臭白家的名聲?
待在門外的路贏已是震驚到不行,他終于明白那夜問娘親白玉珠是得了何種怪病,娘親為何會眼神閃躲了。
也是,明明都是治愈的病,還有什麼不能說?除非那種“病”會污了名節。
忽聞房門“吱呀”一聲響,路贏心虛地後退到黑暗處,屏住呼吸,見那一身黑衣勁裝的人掩門走後,才敢將憋著的那口氣給吐了出來。
“怎麼了?”
路贏聞聲抬眼,撞入眼簾的是笑意溫柔的謝隼。
起初听二郎說起謝隼,路贏還不以為然,直到見到本人,才明白二郎說的溫潤雋永是何意,這詞用在謝隼身上實在不為過。
“我……睡不著。”
謝隼笑了笑:“那下棋?”
路贏進屋後,瞄了眼案上擺放規整的棋盤,暗道謝隼是真不把他當傻子啊,還邀他下圍棋?
好在他清醒,他得把自己當傻子。
路贏抿唇一笑,坐到軟榻上:“這個,我和二郎也玩過。”
謝隼:“是麼,那你先。”
路贏點頭,從手邊棋盒里掏出一枚棋子,思索半晌後,胸有成竹地在玉制棋盤的正中間小方格內落下,隨後抬眸靜悄悄地觀察謝隼的反應。
對于此種特別的下棋方式,謝隼未置一言,只見他波瀾不驚地在臨近的小方格內也跟著落下一字。
路贏挑起一條秀眉,高手啊!
路贏繼續按照自己的方式亂來,而謝隼也樂意奉陪。
二人你來我往,直至謝隼落下最後一顆子,將整張棋盤都填滿了,他才緩緩抬眸,看向燭光襯映下帶著暖意笑容的路贏。
此時的路贏,修長的指尖夾著顆棋子,早已支著頭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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