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直接就鼠路上了。
在孟城哲的宿舍里,空調正涼颼颼地吹著冷風,吹得他大褲衩下的毛腿虎虎生威。
實話實說,在三位室友都各回各家的情況下,孟城哲也只是為了等待明天開始的畢業旅行,這才獨自留在宿舍里。
考慮到電費的關系,他原本還真舍不得開空調。對他這種糙漢子來說,宿舍門一開、兩把風扇懟著褲襠那麼吹吹、大不了脖子和手腕上再抹點風油精,也就涼快得直接暈過去了。
可今兒嘛,沒辦法。
“老孟,開門!”
隔著老遠,孟城哲便听到門口傳來周琴的呼喚,以及那討債般急促的敲門聲。
“門就沒鎖過,直接進來!”
孟城哲手里拿著啃了大半的隻果,趿拉著拖鞋,朝逐漸敞開的門邊走去。
他嚼著隻果,倒是好奇起了周琴現在的狀況。在電話里頭,他可是自稱︰沒空調吹吹,他能直接死路邊上。
結果在宿舍門被推開的剎那,孟城哲就被周琴給嚇了一跳。
“至于嗎?跟剛被人從流沙河里撈出來似的。”
站在孟城哲面前的,是一個短袖濕透、仿佛剛從情人湖里爬出來的水鬼。
“你倒是去幫楊洛依她們拉行李啊!”
周琴剛進門,便氣不打一處來。他直奔孟城哲宿舍里的小冰箱,毫不客氣地翻出一罐可樂,並猛地喝了大半。
在緩過來之後,他拉來來兩張屬于孟城哲室友的椅子,並毫無儀態地趴了上去,順道豎起一根筆直的中指。
“早就讓你來幫忙,你小子敢在十五分鐘之後才回我。我一個人拉著四個大紙箱去快遞驛站,把叢茜茜的小拉車都給玩報廢了。”
孟城哲最後啃了一口隻果,然後將果核丟到垃圾桶里,顯然有些愧疚,“呃,我剛剛還在外面陪小葉吃完飯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呸,有了媳婦忘兄弟......”
“那你家媳婦呢?”
“去楊洛依她們宿舍里串門了。”
周琴順手將短袖脫下,然後朝孟城哲招了招手,“在你衣櫃里給我拿件衣服,我得湊合換一下。”
孟城哲打開衣櫃,開始給周琴找件衣服換。可他一邊找衣服,又一邊為難地看向了周琴,“哥們,我一米九啊。你真穿得下?”
“我當裙子穿行不行!”
“這件小裙子還是帶上吧?我感覺肯定超級出片!”
在相隔不遠的女生宿舍樓里,莎萊娜也跟著三幻神回到宿舍里。她蹭著空調,順便聊起了女生間的旅行悄悄話。
無獨有偶,在她們討論正歡時,宿舍門也被另一個人所敲響。
楊洛依沒想太多,只是扭頭一喊︰“進來!”
“吆~全部人都在了嗎?”
在門扉推開時,齊葉欣面帶微笑地走了進來。而跟在她身後的,是提著兩個袋子、額上布滿細汗的袁悅詩。
莎萊娜掩嘴輕笑,然後晃了晃身下的椅子,熱情地歡迎起袁悅詩的到來︰“小詩也來了啊?買東西了?”
袁悅詩有些靦腆地笑著︰“嗯,小欣學姐說帶我去買點旅行要用的東西。”
听到這個說法,莎萊娜倒是有些詫異。
“嗯?周琴不是說,小欣剛剛在陪孟城哲約會嗎?”
齊葉欣親昵地摟住本系學妹的肩膀,笑著說︰“我順便帶個小學妹去約會,怎麼了?”
楊洛依眼珠子一轉,立刻湊到袁悅詩耳邊問︰“誒誒誒,當電燈泡的感覺怎麼樣?”
“呃......”
袁悅詩的臉頰不禁染上一抹緋紅,並失去了回答的能力。
“就你話多。”
正所謂親疏有別,眼見楊洛依這個學妹居然在調戲自家的本系學妹,齊葉欣當即敲向了她的小腦瓜,警告她適可而止。
在楊洛依哭唧唧的聲音中,齊葉欣若無其事地找了個地方坐下,跟她們聊起明天的具體安排。
在商量得差不多時,齊葉欣抬頭看向晾在陽台的幾條裙子,“洛依,陽台那些衣服是要帶去旅行的嗎?”
“對啊,好看吧?”
齊葉欣掏出手機看了眼天氣預報,友善地提醒著她︰“听說下午轉陰天,你要不要先去收一下衣服?”
楊洛依听後,連忙站起身來。
“好,那我先去收一下衣服。”
晾在陽台的裙擺輕輕一揚,日月便已顛倒。
入夜,湯曉晴倚靠在臥室的窗邊,剛放下了手邊的電話。在群聊的對話中,楊洛依䱇瑟地秀著明天要穿的裙子,甚至在全身鏡前拍了好幾張照片。
湯曉晴輕輕滑動著信息,反復確認起明天出門旅行的細節。
幻想著為期半個月的畢業旅行,她不禁覺得心情有些微妙。
明明她和周弦才大一呢!居然就得跟學姐們去一趟畢業旅行了嗎?
說起來,還挺古怪的吧?
盡管如此,她的心情依舊愉悅。
湯曉晴抬頭仰望著夜空,卻僅有幾粒星辰暗自閃耀,引領她的視線遠去。她托著腮,養護的幾盤鮮花在手肘旁輕擺,晚風恰好溫柔。
另一片城市的星空,到底會不會更加明亮呢?
“去到,也就知道了吧?”
湯曉晴期待著明天的夜晚,並緩緩流露出笑意。她望向手機鎖屏,這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一想起明早七點的高鐵班次,她也只好勸說自己趕緊睡覺,免得帶著黑眼圈開啟這趟旅程。
可在她離開窗戶、準備上床睡覺的剎那,一個無意中的扭頭,讓她窺見了貝宇昂臥室的一抹燈亮。
遙想兩人小時候,他們經常幼稚地將半個身子掛在窗邊,隔著老遠就扯開嗓子聊天。在雙方父母發現這種高危行為後,兩家人可都擔驚受怕了好一陣子。
尤其當貝宇昂偶爾調皮過頭,被叔叔阿姨關在臥室里的時候。湯曉晴更是奇招盡出,甚至嘗試過從自己這邊窗戶為起點,往貝宇昂的臥室里投喂雜糧零食,免得他餓死在臥室里頭。
如今,十年過去。兩抹屬于他們的燈光同時點亮,卻難以看清對方的身影。
他們的距離很近。穿越這道臥室門、再走出家門,敲響他的家門,最後推開他的房門。四道門,便可以讓兩人相見。
可他們的距離,又像是很遠。在湯曉晴眼中,隔在兩道窗戶之間的,是一片無際的星空。繁星多得難以數清,銀河的盡頭更是遙不可及。
他們的童年就似迷失星空的紙飛機,不知何時才會飛回手里。
湯曉晴凝視著那抹橘黃的燈光,仿佛能窺探到貝宇昂正埋頭書桌,似乎在書寫著什麼的模糊背影。
她沒有多想,也忘記去深究這聲晚安的對象。到底,她是在向這片星空、她自己,或是被撫平的歲月傷痕報以晚安。
也許答案從不重要。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