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風般向天邊吹遠,又從少女身邊帶走一個夜晚。
    晨光乍現,隨著一陣肉墊的推撞,莎萊娜下意識推開睡在枕頭旁邊的克洛絲,從迷糊中醒來。
    女孩悠悠地從柔軟的大床上坐起,並無意識地擼起睡在枕邊的克洛絲,惹來一陣表達不滿的貓叫聲。
    她伸出白皙的手臂,輕輕拉扯著床頭的細繩。隨著繩索被輕輕拉動,位于樓下的鈴鐺亦悄然作響。
    在陽光更為懶惰的時刻,僕人們早已在休息室中等候,準備好為艾維斯家的主人們服務。听見來自莎萊娜小姐房間的鈴聲響起,他們便立刻起身,朝著莎萊娜所在的臥室走去。
    梳妝、清潔,著衣。
    進入臥室後,幾位女僕便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在那張價值不菲的梳妝台前,莎萊娜身穿一襲薄衣,手握著能當尺子使、長度相較于現代發梳超出一倍的玳瑁發梳。
    她將一頭微微翹起的金發垂在左肩,宛如一位尊貴的公主般端坐,獨自梳理起長至肋下的金發。
    在莎萊娜梳頭的同時,三位僕人亦緊密地環繞著她,精心照料著莎萊娜睡眼惺忪的模樣,並熟練地擺弄著各種發飾,甚至為她清理起房間的角落,整理起剛穿上的衣裙、確保沒有一絲皺折。
    在結束清晨的打理後,她像過去幾天那樣,陪伴父母在餐桌旁享用早餐,家人間的歡聲笑語不絕于耳。
    一切都顯得如此平靜,如此美好而溫馨。眼前的景色,仿佛過去一年的穿越從未發生,昨天下午于墓碑前的那場談話也不過是夢境的一塊碎片。
    過去一年,不過一場夢境......
    怎麼可能。
    在享用完早餐後,莎萊娜突然抬起頭,向父母提出一個建議。
    “爸爸,媽媽。我想去正廳彈一下鋼琴。”
    安妮低下頭,卻只是摸向越發不顯安穩的腹部,若有所思。而特納華注視著莎萊娜堅定的目光,回憶起昨天在墓園中那場沒有答案的交談,期待著回答的出現。
    在父母的陪同下,莎萊娜來到正廳,儀態端莊地坐在椅上,緩緩打開琴蓋。
    此時,克洛絲仿佛跟隨著莎萊娜的腳步,也慢悠悠地晃動著這兩天吃撐了的小肚子,走到正廳這邊。
    它抬起小腦袋,好奇地觀察著正廳中的一家三口。
    莎萊娜正將右手的五指輕輕掃過琴鍵,聆听著美妙的旋律響起。
    悅耳的音符悅動眼前,仿佛過去一年被那台跑調鋼琴所折磨的經歷當真只是一場夢境。
    而特納華與安妮坐在正廳的沙發上,各自懷抱著心事,觀察著莎萊娜的一舉一動。
    面對各有想法的艾維斯一家三口,克洛絲只是靜靜地搖晃著尾巴,隨後躍上莎萊娜的大腿,再以此為踏板,跳到鋼琴之上。
    莎萊娜感受著一道灰藍色的幻影從身前躍過,無聲地出現在鋼琴上方。
    她定楮看去,克洛絲正躺在鋼琴之上,與自己呆萌地相互對視。
    她這才放下心來,寵溺地愛撫起躺在鋼琴上打瞌睡的克洛絲。隨後,女孩十指微微彎曲,如同撫摸愛人般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鍵之上。
    黑色是沉默,白色是曙光。
    黑色是父母的守候與悲傷,白色是如焰火般燃燒的戀情。
    黑色是墨守成規的現在,白色是有他在等待的未來。
    當十指似蝶般舞動,游走于琴鍵之中,又怎可能非黑即白。
    黑與白的琴鍵于演奏中自然交錯,似光似影,讓迷茫與幸福充填于相隔百年的兩個時代。
    名為命運的第五交響曲被少女所彈奏,金發垂落,在黑白雙色之外飄揚,成就第三種絕色。
    金色的發絲偶爾劃過白色的琴鍵之上,仿佛在呼喚著莎萊娜向它伸手,一同逃離被規範的時代,逃離無盡頭的黑暗之中。
    落于琴上的十指就似雨點,越發激昂,從連綿的陰雨變為一場永世的暴雨。
    立于雨中,借著演奏而探尋內心的少女卻顯得越發靜默。她深知自己心向白色的未來,卻也割舍不去當下的一抹黑色。
    沉醉于交響曲的世界中,她回頭看去,身纏鳶尾花的兩只蝴蝶正朝她飛來。
    莎萊娜向父母伸出手,讓名為親情的絲線將他們相連,彼此束縛。
    她望向系于指尖的兩道黑色細繩,只得苦笑應對。
    但苦笑過後,又有一道紅線從雨幕後的晴天中飄落,順著沉重的雨滴降下,輕輕纏繞在女孩左手的無名指之上。
    在迷茫與痛苦中,五線譜上的音符被逐漸打亂,變得隨性而為。
    而少女閉上了眼,放在面前的琴譜已經失去意義。
    命運漸輕,轉而令一曲蝴蝶落于琴中。
    圓舞曲的活力替代命運的抗爭,令無數蝴蝶蕩漾于艾維斯家的正廳之內。
    在閉上雙目的世界里,一場假面舞會悄然浮現。蝴蝶化作無數人型的幻影,仿佛在正廳中翩翩起舞。
    那些幻影的舞步優雅且充滿活力,卻顯露著莎萊娜最為厭惡的貴族嘴臉。
    他們自認悲天憫人,卻對世間的悲劇視若無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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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自認高貴,所以訂立了繁瑣的規矩,仿佛要馴服每個自由的靈魂,將其充分墮落成自己認可的模樣以後,方能接受彼此相同的丑惡。
    身處這個黑色的時代,少女從始至終都向往著並不存在的一抹白色。
    自從回到這個時代以後,那份對未來的向往、對戀人的思念一直都被壓抑。
    但是,闊別一年,將自己視作珍寶的家人就在身邊,要她親口說出離開二字,再次令父母傷心,實在殘酷。
    黑色,白色。在兩難的決定下,她甚至連貓眼石的事情也刻意忽略,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度過每一天。
    假面的舞會依舊盤旋,于少女的幻想中持續,仿佛要吞噬她未來的人生,像枷鎖般將她困于此處。
    靜謐的黑影逐漸吞沒最後的一絲白色,仿佛要將那份奇跡般的戀情,那個狹小卻足以稱為家的地方從自己身邊奪去。
    顫抖的指尖按在琴上,恰到好處地出現了一刻的失誤。
    只是,側耳傾听,跑離樂譜的音符卻是如此活潑。不守規矩的它,在五線譜上自由的悅動,甚至引領著莎萊娜的雙手,將轉身投入黑暗的她拉到身旁,向著五線譜以外的大海飛去。
    蝴蝶幻化的假面舞會在那個失誤的音符帶領下,如同摔落的鏡子般破碎。純白的光芒沖破雨霧遮蓋的雲端,一列跨越時空的列車從陽光中向她駛來,最後停在面前。
    無需車票,亦無需行李。少女踏著彈奏的節拍輕輕一躍,義無反顧地踏上這次旅途。
    在車廂之內,他早已等候。少女微彎腰膝,帶著重逢的喜悅提裙行禮,然後沖進對方的懷抱。
    就像是咱們家里那台跑調的破鋼琴。
    可不是嘛,我想你了。
    因為孤獨,所以相擁。
    隨後,心中的幻想無需親手演奏,現實中的自己早已開始彈奏起f大調的嬉游曲。
    列車在時光中飛行,帶著相愛的兩人逃離十九世紀。在蒸汽的轟鳴中,那些重逢與傾訴愛意的話語被鳴笛的片刻阻擾而掠過耳邊。
    只是,幻想中的他們相視一笑,對此並不在意。有對方的陪伴,比什麼甜言蜜語都更為重要。
    兩人十指相扣,坐在車廂的一旁,看著日不落的時代遠去,回憶起他們感情的萌芽與結果。
    命中注定的相遇,雪花飄落時的定情,月色下的輕吻,螢火飛散的祝福。
    在和聲與旋律的變化之中,二人就此起舞,讓二十世紀的景色于列車的窗外飛逝。不存在的路軌架于藍天與彩虹之上,最後停靠在名為二十一世紀的終點站。
    他先行下車,在車廂門外等待。
    又或者,他始終在等待自己的歸來,仿佛時間從未向前,他一直都在等待。
    牽上他那猶如幻影的手,少女的腳步踏落二十一世紀的夢境。
    然後,由鋼琴編織的幻想就此破碎。
    現實之中,莎萊娜的音符早已變得自由,眼角也流出一滴動人的淚水。
    她指下彈奏的古典樂曲逐漸跑偏,仿佛節奏也變得慵懶散漫。而克洛絲喜悅地歪著腦袋,在女孩面前晃起尾巴,仿佛一條毛茸茸的節拍器。
    雖然它只是一只小貓咪,但它也知道,莎萊娜如今的演奏方式是他最愛的爵士樂。
    不知不覺間,他們都被對方改變,心中的某處永遠被對方所佔據。
    肆意妄為的節奏緩緩停下,少女的碧眸中滴落著對戀人的思念,仿佛沒有盡頭。
    相對于特納華與安妮目睹自己流淚的愕然,莎萊娜反倒顯得平靜,只是淡淡地提出了要求。
    “爸爸,我想去一趟東區的紅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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