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仇善居然幫著陸遠說話，刀疤心里愕然，但臉上沒怎麼流露出來。
在幾個人中，刀疤是心機最深沉的，情緒也藏得很深，可以說喜怒不形于色。
當然只是和普通人相比，跟陸遠這種老油條比的話還差得遠。
陸遠可以非常輕松地做到一件事，那就是上一刻還在和敵人“相談甚歡”，下一刻會毫不猶豫地捅一刀。
只要他認為對方還存在威脅，那就會毫不留手地攻擊。
刀疤真遇到事，還是會有一些情緒流露出來的。
“疤哥，我跟你說出掏心窩子的話。”仇善猶豫了一下後道，“不瞞你說，我真的很看好陸遠，頭腦聰明，有能力又心狠，跟他干準保沒錯。”
鼓動馬慶去農藥廠，就是仇善出的主意，他最近一心想投到陸遠門下。
“呵呵，人家看不上咱，咋辦？”刀疤淡淡一笑。
“不可能，以我對他的了解，只要好好說，他肯定會給機會的。”仇善很肯定地道。
刀疤斜眼瞟瞟他，道︰“善兒，馬慶已經試過了，不行，要不你親自去試下？”
他的話音中帶了一絲嘲諷。
但處于興奮中的仇善沒有注意到，點頭道︰“行，我去跟他說說，我相信他會同意。”
“嗯，好。”刀疤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然後走進里屋。
里屋還躺著一個人，正是軍兒。
只是此刻的軍兒面黃肌瘦，大病面容，宛如換了一個人，幾乎讓人認不出來了。
從墓坑逃出來後，軍兒就開始生病，越來越嚴重，現在已經起不了床。
“疤哥，你弄死我吧，我想娘了。”軍兒看到刀疤進來，虛弱地哀求道。
此時此刻的他，生不如死，已經絕望到了極點，只想早點解脫。
“放屁！”刀疤在幾個人中跟軍兒關系最好，情同手足，皺眉罵了一句。
但是罵完之後，發現軍兒目光呆滯，一動不動地盯著破屋頂，不由得更加煩躁。
他強壓住心頭的郁火，小聲道︰“別瞎想，哥幾個都在給你想辦法，一定能好起來。”
軍兒搖搖頭︰“哥，我真的受夠了，我想去見我娘。”
他娘早在他五六歲的時候就死了，但他的記憶中最溫暖最親的人還是娘。
“軍兒——”刀疤罕見地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你答應過我，要好好活下去。”
“哥，我忍不了了啊——嗚嗚——我活著就是遭罪，我實在撐不住了——”軍兒情緒崩潰地抽泣起來。
“兄弟，挺住，會天亮的。”刀疤用力壓了壓他的肩頭，起身離開房間。
在走出房門的時候，刀疤這個心腸無比狠毒的家伙居然淚目了。
回到堂屋，他用沙啞的聲音對仇善道︰“只要陸遠答應救你和軍兒，我給他做牛做馬。”
“疤哥——”仇善愣住了，眼圈隨之一紅，“我無所謂，養幾個月就成，軍兒更重要。”
“他跟了我好幾年，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遭罪。”刀疤握緊拳頭。
“我明白，我一定盡全力辦成。”仇善也不知道哪來的自信，居然信誓旦旦。
刀疤盯著他看了幾秒鐘，最後沉聲提醒道︰“兄弟，陸遠不好對付，你要多琢磨。”
說完走了出去。
他沒有理會傻坐在院子里的馬慶，徑直走出小院。
在他走遠後，馬慶用力揉揉臉，今天他的臉被打得啪啪響，自尊心碎了一地。
“真慫，真特麼的慫，以後還咋做人！”馬慶瘋了似的在心里問自己。
最讓他憋屈的是，如果再來一次，他是否敢奮起反抗，答案是不會，他還是會慫。
“為什麼？”馬慶問自己，指甲都快把掌心掐出血來了。
陸遠把他壓得死死的，當著陸遠的面，他能反抗的心都生不起來，慫得不像樣子。
現在的狂怒，更是無能的表現，連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慶哥，不是你的錯，我去找陸遠聊聊。”仇善在屋里朝他喊了一聲。
經過這陣子的休養，仇善的斷腿已經好轉了不少，能勉強下地走走，但不能走遠。
仇善也擔心雪上加霜拖大家後腿，所以能不動就盡量躺著。
“善兒，你去？”馬慶霍然回頭，他一直認為仇善心里是恨陸遠的。
他剛才甚至想鼓動仇善去搞一下陸遠，現在看來，他似乎不光看錯陸遠，也看錯仇善。
“嗯，我想明白了，陸遠是一個值得深交的人。”仇善篤定地道。
“……”馬慶無語地看著他，心里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他萬萬沒有想到，仇善被陸遠教訓了之後，非但不恨陸遠，反而成了鐵桿小迷弟。
再反觀自己，馬慶忽然自己里外不是人，沒能討好刀疤，又得罪了陸遠，真特麼憋屈！
“咋地？你好像不太願意。”仇善發現他神色不太對。
“不、不是，挺好的，我也覺得他能深交。”馬慶趕緊辯解，生怕被他看出真實的想法。
當年在古崗地面上也算一霸的馬慶，自從跟了刀疤，現在是越混越回去了。
魄力沒了，尊嚴也沒了，現在連智商都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簡直沒誰了。
“好，我準備一下，盡快去拜會陸遠。”仇善深以為然，臉上居然閃爍出罕見的光彩。
仿佛去見陸遠是一件非常值得自豪的事情，甚至有種棄暗投明的感覺。
這讓馬慶幾乎崩潰。
曾幾何時，馬慶曾幻想把刀疤收入麾下，他來當老大。
然而夾起尾巴這麼久，居然夾著夾著就習慣了，真是人生如戲，啥事都有可能發生。
“兄弟，悠著點，別對陸遠耍心眼，他頭腦聰明得很。”馬慶提醒道。
“放心吧，我肯定誠心誠意，用真誠打動他。”仇善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看著仇善如此推崇陸遠，馬慶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他知道，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是陸遠的對手。
馬慶忍不住想，如果把陸遠跟他對調一下，會怎麼樣呢？
琢磨了很久，馬慶得出一個讓他頗感郁悶的結果，陸遠能做的他未必做得到。
但如果陸遠處于他現在的位置，恐怕已經成了這個團伙的老大，這個可能性非常高。
“算了，不想了，該咋地就咋地吧，听天由命。”馬慶最終搖頭苦笑。
山上。
陸遠轉了一圈，逮到兩只野兔、一只獐子和十幾只大黑鳥，美滋滋地下山了。
路過馬慶他們的小院時，陸遠沒有逗留，直接走過去。
刀疤從另一條路回來，正好看到他的背影，刀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喊他，但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弄到錢，首先想到的是吃喝，刀疤手里拎了些酒菜，回來準備大喝一場。
但看到陸遠後，他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莫名地沒了吃喝的心思。
“瑪的，人比人氣死人，為啥他能過得如此從容順遂？”刀疤喃喃自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