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芝加哥聯合中心的屋頂上，像無數細小的鐵釘傾瀉而下。更衣室里的空氣凝固成膠狀，混合著汗臭、血腥和肌肉噴霧的刺鼻氣味。羅德曼站在自己的更衣櫃前，指尖還殘留著喬丹最後一投時蹭到的鎂粉。
二十五分鐘前，計時器歸零的蜂鳴聲像刀片般切過他的耳膜。喬丹那記後仰跳投穿過籃網的瞬間，羅德曼看見皮蓬在替補席上舉起兩根手指——活塞0比2落後，系列賽的天平已經傾斜。
蘭比爾用纏著繃帶的手砸開冰櫃，一罐啤酒滾到羅德曼腳邊。"知道問題在哪嗎？"他的聲音像是從生銹的管道里擠出來的，"你他媽在場上像個觀光客。"
羅德曼彎腰撿起啤酒罐，鋁皮在他掌心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的視網膜上還殘留著技術統計的殘影︰
【籃板13 犯規4 得分2】
【對位喬丹時間︰8分37秒】
"查克讓我守皮蓬。"他盯著地板上蜿蜒的止血帶，那上面沾著不知是誰的血。
"1988年你可沒這麼听話，"托馬斯的聲音從陰影里浮出來。他坐在角落，膝蓋上纏著的冰袋正往下滴水，"知道菲爾•杰克遜剛才對我說什麼？"謝謝你們把丹尼斯用廢了"。"
更衣室角落傳來" 嚓"一聲。錄像分析師關掉了投影儀，最後定格的畫面讓羅德曼的胃部抽搐——那是第四節最後兩分鐘，喬丹突破時他本該犯規的手臂，卻在接觸前0.3秒詭異地縮了回去。
"你怕了，"蘭比爾把染血的繃帶甩到羅德曼胸口，繃帶下面的舊傷疤像條蜈蚣在冷笑，"怕六犯離場？怕那些西裝革履的記者罵你骯髒？"
羅德曼突然抓起戰術板砸向牆壁。塑料碎片四濺，露出背面用紅筆圈住的日期︰1989.5.7——五年前他們首次在季後賽淘汰公牛的日子。牆上的裂痕像閃電般延伸，一直爬到天花板的活塞隊徽上。
"是你們怕了！"他扯開球衣，肋部的淤青在慘白的燈光下泛著紫黑色，"斯特恩的警告、老板的洗白計劃、托馬斯你的形象工程..."每說一句就撕下一塊肌肉貼，那些黏膩的膠帶像蛻下的蛇皮堆積在腳邊，"現在倒要我一個人當惡人？"
沉默像止血棉一樣吸干了更衣室里的空氣。托馬斯慢慢站起來，膝蓋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他走到羅德曼面前，兩人的冠軍戒指撞在一起，發出沉悶的金屬聲響。
"壞孩子軍團..."托馬斯的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從來都是惡人先告狀。"
走廊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工作人員探頭進來，目光在劍拔弩張的更衣室里慌亂地游移︰"聯盟通知，g3裁判組換成..."他的視線掃過滿地的碎片和羅德曼赤裸胸膛上的淤青，喉結滾動了一下，"...換成克勞福德領餃的團隊。"
羅德曼抓起背包往外走，在門口停頓了半秒。雨水從門縫滲進來，在他的球鞋邊緣積成一個小小的水窪。
"告訴查克，"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g3我要防喬丹。"
門關上的瞬間，他听見蘭比爾把什麼東西砸向了更衣鏡。碎裂聲追著他穿過長長的走廊，和1990年東部決賽g7後更衣室的香檳泡沫重疊在一起。
芝加哥的夜雨下得像活塞更衣室的碎冰機。羅德曼站在停車場，雨水順著他的紅發流進衣領。他摸到褲袋里的車鑰匙——還有那張昨天收到的匿名傳真。紙張已經被汗水浸透，但上面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辨︰<j弱點︰左轉身假動作後習慣數1.5秒收球】
落款處的公牛隊徽被雨水暈開，模糊成一片血色的污漬。羅德曼抬頭看向聯合中心頂層辦公室的窗戶，斯特恩的剪影正俯視著空蕩蕩的停車場。
他把傳真紙揉成一團，卻在要扔掉時停住了。展開皺巴巴的紙張，在背面發現一行用鉛筆寫的、幾乎被擦掉的小字︰
"想知道誰真的在控制比賽嗎？g3第二節暫停時看記分台右側。"
雨越下越大。羅德曼發動汽車時，收音機里正在播放體育新聞︰"...據內部消息，活塞更衣室爆發激烈沖突，羅德曼可能面臨隊內禁賽..."
他關掉收音機，搖下車窗讓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後視鏡里，聯合中心的燈光在雨幕中漸漸模糊，像一座正在沉沒的鋼鐵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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