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好利索了？”
鈞離端坐于虛空之上，面無表情。
與其相對而坐的是魁梧的賀言一。
他呵呵一笑︰“你猜？”
一周之前還在打生打死的兩人現在卻是能平靜的坐下來聊天。
金眉金眼的鈞離冷眼以對，“你膽子很大，傷都沒好完全，都敢出來。”
“那你來試試？”
賀言一臉上帶笑，風輕雲淡。
呼！呼！
數萬米的高空上寒風凜冽，但也不能動搖已經是通天境的兩人。
“會的，但不是現在。”鈞離沒有理會賀言一的挑釁，老神自在。
大概在一個小時前，賀言一踏出了作戰室，立于兩軍交界的高空。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氣息，鈞離立馬做出回應。
于是，就在莫烏族和鎮魔軍雙方打得如火如荼之際，各自的統帥卻是在高空之上平靜的相對而坐，扯起了閑篇。
“隨時奉陪。”賀言一不輕不重的說了一句。
也就是這里條件不允許，不然他高低得在這里泡一壺茶，來附庸風雅一下。
賀言一今天之所以主動現身，引鈞離出來，就是為了不讓他在霧籠津的布局受到影響。
事情的發展也確實如他所料，鈞離相當的配合。
“看樣子你對龍淵營的期望很高。”鈞離淡看下方的雲海翻騰，突然開口。
“哦？”賀言一音調微抬。
“熾雲在偃月口等他們。”鈞離雙手扶膝，緩緩站起。
賀言一瞳孔微微一縮，而後又很快恢復正常，“這麼看來，你對熾雲的信心也不小。”
“我當然對我族的天才有信心。”鈞離雙手負于身後，等待著結果的出現。
偃月口的結果，基本上就決定了霧籠津的歸屬。
哪怕是淡定如他，在這個時候也不免多了幾分迫切。
賀言一沒有起身，其坐下的烈焰大椅正熊熊燃燒。
在這一瞬間，他腦中有數個念頭掠過。
可在想到了嬴杰的存在後，賀言一便也放下了心——
就算是真有什麼意外出現，嬴杰也一定能保下龍淵營中的絕大部分人。
夏國高層雖然是打算讓龍淵營經歷實戰，在戰爭中快速的成長，但絕不會允許龍淵營在初次踏入戰場就損失太多。
“那我們拭目以待。”
在賀言一的這句回復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數萬米高空之上，只余寒風呼嘯。
嗖！
大約過去了半個小時左右，隨著一陣光線的扭曲，一個半透明的人形突然出現在了鈞離身邊。
賀言一瞥了一眼，沒有作聲。
！
魂橋搭建，魂念在其上流淌。
“事情進展如何？”鈞離見輝叱氣息穩定，心中不由的多了幾分把握。
“偃月口失陷，熾雲三人戰死。”輝叱言簡意賅。
“什麼？！鈞離不可置信，令得魂橋都險些斷開連接。
“你再說一遍，是怎麼回事？”
“偃月口失陷，熾雲三人戰死。”輝叱于是依言又重復了一遍。
鈞離穩了穩心神，背在身後的右手緊握成拳，盯著一點損傷都沒有的輝叱，“詳細說一下事情經過。”
“方鶴、洛伊戰力超乎預計。洛伊借助地利，單挑山武，形成全方位的壓制。方鶴以一敵二，熾雲和樹青梨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輝叱能感受到鈞離壓抑著的情緒，但還是平靜的回道。
“楓書他們呢？他們是死人？”鈞離繼續問道。
當初楓書從靜谷泊逃離後，就因為開啟【生命之光】而本源受損。
為了偃月口的埋伏能夠功成，鈞離特地花了代價治好了他，就是看中了他的【生命之光】。
“他們在戰斗開始的第一時間就在往偃月口趕了，但就在這麼短的時間里，方鶴已經找到機會廢了樹青梨的一條手臂。等他們趕到的時候，熾雲和樹青梨開啟了第三眼，也還是陷入了絕對的下風。”輝叱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敘述著這一戰。
“然後呢？這麼多人，在開啟了【生命之光】後，還拿不下一個方鶴？還是說，鎮魔軍中還有什麼隱藏的高手？”鈞離一連拋出幾個問題。
“鎮魔軍沒有別的增援了。方鶴臨戰之時，‘鑄階’完成，踏足了‘養域’。他煉體武技十分強大，硬頂著多人的攻擊，硬是貼近了楓書。在‘域’之力下，楓書沒有太多反抗的余地。在【生命之光】告破後，戰斗也就直接進入了尾聲。”
輝叱一個接一個的回答著鈞離的問題，非常客觀。
“那你呢？”
鈞離一雙澄金的眼眸突然轉向身邊虛幻的人影，鋒利如刀的目光似是要將其從扭曲的光線之中挖掘出來。
“嬴杰和他的幾個兄弟都在現場，我評估了一下雙方實力。就算動手，成功救下熾雲三人的把握也不足五成，所以我直接帶人離開了。”
不斷扭曲變換的光線有停止了動作，輝叱頂著巨大的壓力，回答的很坦然，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
“所以……你就這麼走了？”
鈞離一字一頓，怒火已然顯現。
“不然呢？”輝叱反問。
光線重新開始扭動，只是相較于之前有規則的律動，這一次顯得有些怪異。
他開始掙扎。
鈞離瞥了眼旁邊興致盎然的賀言一，放開了對輝叱的限制。
他強壓下心中的怒火，又繼續魂念傳音道︰“軍務院派你來保護熾雲他們的安全，你就是這麼保護的？”
“鈞離將軍。”輝叱抬眼直視鈞離的金眸，“首先我必須跟您說的是，我不是您的下屬。”
“其次，如果您有不滿，歡迎您隨時去軍務院告我！”
“最後，我得跟您說，無論什麼事，都有一個價值。我認為我的價值高于熾雲他們，如果僅僅是因為保護他們幾個人，我就要跟嬴杰去火拼，我覺得非常的不劃算。”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
“有問題麼？”
面對鈞離的質疑，輝叱表現的非常硬氣。
他在來之前，接任務的時候，就有人跟他打過招呼——
如果事不可為，以保全自己為主。
作為莫烏族青年一代中的佼佼者之一，輝叱當然也有著自己的底氣。
在這樣一番話說完後，他也沒有留下來的意思。
整個身形直接融入到虛空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
魂橋斷裂。
鈞離深吸一口氣，眸光深邃。
“鈞離將軍的臉色好像不太好啊？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嗎？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
賀言一端坐于烈焰大椅上，心情十分的暢快。
雖然輝叱和鈞離的交流十分短暫，鈞離的表情管理也做的很到位，但還是被他察覺到了一些信息。
“呵呵！”
鈞離回身看了眼賀言一，什麼也沒說，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嗯？這家伙……】
【看樣子是霧籠津發生了什麼對他來說，是非常不好的消息。】
【方鶴那邊應該是有結果了！】
賀言一托著下巴沉思片刻，很快就有了結論。
整個83號星各個戰場的網絡信號都保持著通暢，如果是其他地方出了什麼問題，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知曉。
唯有霧籠津，隔絕了一切的科技手段，要想知道其中的情報，還有一定程度上的延遲。
再結合起鈞離這難看的表情，賀言一敢斷言肯定是方鶴那邊有了一個超大的勝果！
嘩！
賀言一站起身，手臂一揚，身後的烈焰大椅便化為一抹焰光，環繞于體表。
既然鈞離已經離開，那他也沒必要在這高空裝深沉了。
當即，賀言一就消失在了這數萬米高空，回到了作戰指揮室。
“賀將軍。”
指揮室中，鄭暢看到了突然出現的賀言一，連忙起身喊道。
“小鄭啊，回來了。坐，跟我說說偃月口那邊是什麼情況？”
賀言一心情不錯，招呼著鄭暢坐下。
嗶！
賀言一話音剛落，作戰室的空白處就有一幅巨大的投影出現。
山川河流，無一不顯。
“賀將軍，方鶴贏了！莫烏族組建的六百人天才大隊幾乎全軍覆沒，熾雲、樹青梨、山武三人被陣斬當場。偃月口已經被我們控制，毀堤計劃一切進展順利！老大他們正在跟著方鶴他們，我先回來跟您報個信。”鄭暢一臉的喜色。
“好！”
賀言一剛坐下，又重新站起，踱步至投影前，將霧籠津區域的地圖放大，仔細研究起來，嘴里還念念有詞，“干得漂亮！我就說那家伙臉色怎麼這麼差呢！”
鄭暢見賀言一站起，他也不好再坐著，也跟著站起，一同看向那中央的投影地圖。
而後，魏封陽和一眾作戰參謀也來到了作戰室，分析戰局的同時，等候賀言一的下一步作戰指令。
正當幾人在對著投影研究的時候，賀言一手上的動作突然一頓，然後直接離開了作戰室。
作戰室中的眾人也都不明所以，紛紛跟著出去。
賀言一挺立在作戰室門前的空地上，微微昂頭，眺望霧籠津的方向。
嗡！嗡！嗡！
地面開始輕微的震動，細微的沙礫也開始起舞。
“偃月口，決堤了……”
人群中已經有人意識到了什麼。
縱然是相隔甚遠，仍然有這樣的聲勢，真的是難以想象月牙灣中究竟是積蓄了多少的江水。
這一次偃月口的決堤，其威力不下于一個通天境的全力一擊。
霧籠津，戰局已定！
賀言一深深看了一眼霧籠津方向，而後收回目光，“走！這只是階段性的勝利，83號星的戰斗可還沒結束！”
【但是龍淵營在83號星的戰斗基本上已經結束了……】
他在心中默默的補了一句。
“是！”
眾將皆是士氣高昂的回應。
……
半個月後。
距離偃月口之戰，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在這期間，龍淵營再也沒有接取任務，全營都在83號星的後方進行休養。
方鶴活動了一下身子，走出營房，感受了一下83號星的氣候。
他當時雖然是被圍攻的，但要說受傷，還真的沒有多嚴重。
只是讓黎靈簡單的看了一下，就差不多好了。
剩下的，就是自己調養。
而當時參與任務的其他人，在退下來後，也都得到了最好的醫治。
賀言一大手一揮——
一切醫療資源優先龍淵營使用。
對于這樣的一個決定，83號星上的所有人都沒有意見。
經過這半個月的休息，哪怕是身受重創的戰士，也都已經差不多完全恢復。
不說能有之前百分百的實力，但也能發揮出個八九成。
除此之外，在連續經歷過多場小規模戰斗和兩場大兵團作戰後，龍淵營中的不少人都迎來了突破的契機。
這幾天，龍淵營中不時的傳來有人突破的好消息。
尤其是宋木子和晏柏舟，兩人在一個星期前，終于得償所願，邁出了關鍵的那一步，踏入了凌空境。
可他們現在還沒有完全掌握的自己力量，連【御靈】階段都還沒有達到。
而除了他們兩人外，龍淵營中有希望下一批突破的‘凌空種子’也是不少。
像上官翊霄、吳凌、祁南玉……
尤其是祁南玉，要不是因為在上一場戰斗中服用了熱血丹，後遺癥有些大，只怕是都已經跟晏柏舟他們前後腳突破了凌空境。
對此，方鶴也是愛莫能助。
就算是再著急，再想突破，也必須得把身子調養好，不然以後的【大龍門】怎麼辦？
就在整個龍淵營在後方消化勝利果實，強化自身的同時，當初和他們一同執行任務的五零六營和七十八營也沒有閑著。
在經過簡單的休整後，兩個營便投入了新的戰斗。
當偃月口被炸毀，洪流淹了莫烏族大軍後，霧籠津里的莫烏族完全喪失了抵抗的想法，全都化成了小股潰兵，散落在霧籠津之中。
這都是現成的功勛，陳朝生和祝懷安當然不願意錯過這樣的機會。
他們各自指揮部隊，在霧籠津中如魚得水。
據前線傳回來的消息，斬敵不少，積累了不少功勛。
方鶴衷心的為兩個曾並肩作戰的戰友感到高興。
一切都很好，欣欣向榮。
噌！
方鶴一步踏出，飛入了高空，消失不見。
咯吱！
下面營房突然打開，王青川看了眼已經成為黑點的身影，平靜的走出了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