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祝懷安瞪大了眼楮，就算是看到面前滿目瘡痍的戰場，仍然是有些不敢置信。
其實他一直都在按事先制定的計劃在行動——
領著麾下將士和六千莫烏族戰士一起在叢林里遛彎。
一切也確實都很順利，莫烏族既沒有追上來，也沒有脫鉤。
可很快祝懷安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莫烏族未免也太過配合了吧？
怎麼感覺好像不是他們在遛莫烏族，而是莫烏族在防止他們搞事情？
正當祝懷安心中驚疑不定之時，他就看到原本跟著他的莫烏族軍中騰起四道流光徑直向偃月口飛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祝懷安終于確定了偃月口有埋伏，這就是針對他們或者說針對龍淵營的一個局！
此時，他也顧不得執行方鶴先前的命令，立馬就要率軍前去營救身陷重圍的戰友們。
可那莫烏族軍中剩下的兩個總長也不是吃干飯的，也立刻做出了反應。
于是，形勢瞬間發生了逆轉。
原本是來牽制莫烏族的鎮魔軍竟成了被牽制的一方。
祝懷安知道情況緊急，沒有那麼多時間在這里和莫烏族糾纏。
只是在經過很短的思考後，他就做出了決定，留下一部分人馬擋住莫烏族，他則是率隊趕回去。
結果……
誰知道，等祝懷安火急火燎的趕來了，是這樣一個情況。
“嗯，差不多就是這麼一個情況。”方鶴微微頷首，再次肯定道。
剛才他已經將整個事情的大致經過給講了一遍。
“好！”祝懷安大喜，拳掌相擊，“那等時間一到，咱們就可以爆破偃月口的內壁，引洪流淹沒這霧籠津的下游了！”
“時間剛剛好，再過半個小時，我們就可以開始行動了。”洛伊站在方鶴身邊，看了眼時間。
戰斗雖然已經結束，但戰場還是需要打掃的。
戰友的遺體還有一些有用的武器裝備，在時間還比較充足的情況下，都得盡可能的收集好帶走。
尤其是戰友的遺體，只要不是情況太過惡劣，活下來的人都會都帶著戰死異鄉的兄弟們回家。
待我回家，帶我回家，代我回家。
這早已成了鎮魔軍中不成文的規定。
“統領，你怎麼樣？”郭一鳴與陳朝生站在一起，正在負責組織狀態還比較好的戰士們進行掃尾工作。
“你覺得呢？”陳朝生斜睨了他一眼。
在戰場上，戰地急救是以活下來為第一要務，至于其他的，都排在後面。
身受重創的陳朝生剛才可是真的遭了老罪，臉上慘白慘白的，就跟糊了層面粉一樣。
“咳~”
郭一鳴輕咳一聲，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他看著正在忙碌的戰士們，嘆道︰“這一場戰斗還好結束的快，不然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的傷亡……”
聞言，陳朝生也收斂表情，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痛色，“是啊……還好結束的快……”
事實上，這一場戰斗從開始到結束都不到半個小時，可就這麼一頓飯的功夫，參與進攻偃月口的部隊就折損了將近五分之一。
能負責把守偃月口的莫烏族絕對不是一觸即潰的散兵游勇，就算是面對精銳的鎮魔軍戰士，他們也依舊在抵抗。
並且，給鎮魔軍的戰士們造成了相當大的麻煩。
尤其是在楓書等人出現的時候，士氣大漲的莫烏族大軍還進行了一次強有力的反撲。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鎮魔軍的傷亡陡增。
要不是方鶴那邊迅速的結束了戰斗，掐滅了莫烏族的希望，這場戰斗的結果還真的是不好說。
盡管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可是……
五分之一……
放在五千這個基數上，就差不多是一千人。
這陣亡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五零六營的人。
身為五零六營的主官，陳朝生雖然有得勝後的喜悅，但更多的是對陣亡戰士們的哀思。
啪！
郭一鳴一巴掌拍在了陳朝生肩上。
“咳~”
陳朝生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瞪了自己這個老兄弟一眼，“你干嘛？你就這麼著急的想上位？”
“沒有，我只是想給你一點安慰。”郭一鳴一板一眼的回道。
與陳朝生共事這麼久，他也知道他這頂頭上司是個什麼樣的人——
遇到戰斗拿自己的命不當命，可麾下戰士有犧牲的，那他是真的心疼。
“行了，行了。老子又不是剛上戰場的新兵蛋子，用不著你在這里給我安慰。”陳朝生抬起手整理了一下頭發，手背順勢擦過眼角。
頓了頓，他轉移話題道︰“不過說起來，同樣是新兵……龍淵營的戰力還真的是強的可怕……”
“嗯。”
郭一鳴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雖然在先前的渡江戰役中，龍淵營已經在戰場上證明了自己。
可他還是忍不住為龍淵營在這一場戰斗中的表現而驚訝。
縱然是身處險境，龍淵營依舊是沒有放棄，堅守陣地。
這樣的表現放在鎮魔軍中的百戰老兵身上，一點也不奇怪。
可放在只是剛打過一場硬仗的新兵身上，就不得不令人為之側目了。
“龍淵營里隨便一個人拎出來，都可以放在我們五零六營當隊率了。至于那些實力更強的，像上官翊霄、祁南玉、北渝憶他們……最多一年，都可以直接升任統領的。”郭一鳴看著不遠處同樣正在忙碌的龍淵營，羨慕道︰“要是能分一半到我們這里來就好了。”
“少做夢了。”陳朝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方統領會放人走麼？如果他們要真是願意過來，我這個營主都可以不當，只要他們實力超過我，我立馬退位讓賢！”
這不是他的一句口嗨，而是真心實意的想法。
要是像宋木子、晏柏舟這一級別的人物願意過來，陳朝生是真不介意退位。
至于說洛伊……
他沒想過她會離開龍淵營的可能。
“咳~其實我倒也覺得不是沒可能……”
“哦？你什麼意思？”陳朝生一下就被勾起了興趣。
郭一鳴抬眼四下掃視了一番，才壓低聲音道︰“龍淵營雖然是咱們大夏全力支持發展的天才集中營，也確實是有發展成咱們第九大營的趨勢，但……”
“龍淵營也畢竟是囊括了我大夏新一代的頂尖天才。”
“等未來，這些天才都成長起來了，成為了獨擋一面的存在，如果還都待在一個營里，難免會有些浪費……”
陳朝生眼神微亮，有些回過味來了，“所以你的意思是……”
“嗯。”郭一鳴點了點頭，“一個強不是真的強，整體強才是真的強。”
“我猜未來高層肯定會調派一些成長于龍淵營的天才出來，去別的營擔任要職或者是就地組成新營，盡可能的強化整個鎮魔軍的實力。”
“嘿，你小子還真是個天才！”陳朝生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郭一鳴的肩上，同時悄悄多用了幾分力，算是報了剛才的一掌之仇。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很有可能。
到時候，以他們營與龍淵營多次並肩作戰的關系，說不定就會有人來到他們五零六營呢！
郭一鳴面不改色的受了這一巴掌，“這只是我的一點個人猜測，未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
他這個人平常話不多，也就跟陳朝生在一起的時候，會願意多說一點。可他一旦開口，說的事情都會有一些獨到的見解。
“行了，有這個可能就行。”陳朝生揮了揮手沒有管那麼多，“走，差不多到爆破的時間點兒了，我們過去看看。”
陳朝生聳聳肩，不再多說，帶著陳朝生就向正站在最高處的方鶴走去。
嘩！嘩！嘩！
龍脊江奔騰不息，湍急的水流自上游洶涌而來，又在這獨特的月牙地勢中歸于平靜，令人不得不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方鶴听著耳邊的水花聲，輕撫已經歸鞘的臨淵劍柄，眸光微闔。
龍淵營的傷亡報告他已經拿到了。
十二人，龍源營這一次戰死了十二人。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他已經坦然了許多。
不過他還是很小心的將記有那份陣亡名單的紙條放進了他的胸口位置，妥善保管。
【閔思源、狄天勵……】
方鶴在心中默念著這一次犧牲的人員名字，這些人的形象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閔思源出身于洪晶武道大學，在全國大比上第一個亮相，與陸寧熹交手……
狄天勵出身雲霄武道大學，在三十二進十六的比賽中遇到了東方武道大學，他的對手是姜子謙……
……
“方統領！”
陳朝生的喊聲驚醒了沉思中的方鶴。
“嗯，怎麼了？”看著渾身裹滿了繃帶的陳朝生，方鶴又補了一句︰“你都這樣了，還是老實歇會兒吧，別亂跑。”
“哈哈，沒事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陳朝生笑了兩聲，而後說道︰“我們那邊的掃尾工作已經差不多都完成了，什麼時候開始決堤？”
“等會兒吧，祝統領他們去解決外面殘留的敵人了，等他們回來。”方鶴揚了揚頭，透過已經重新合攏的濃重霧氣眺望遠方的戰場。
祝懷安在確定偃月口這邊安全無事後，就立馬率兵折返回去了——
在外面，他麾下還有兩千戰士正在拼死阻攔莫烏族大軍呢。
而洛伊見狀，也是主動請纓，帶著部分狀態較好的戰士們前去支援。
至于方鶴則是留下來坐鎮偃月口，以防莫烏族還有什麼後手。
算算時間，那邊的戰斗也差不多該結束了。
在明確知道偃月口已經失陷，熾雲等一眾凌空境都戰死的情況下，那些莫烏族也堅持不了多久。
“好，那就等等吧。”陳朝生點點頭，他听從方鶴的安排就行。
至于先前他和郭一鳴私下里說的事情，提都沒提。
他又不是蠢的，不會在這個時候提這個事情。
露露臉，刷刷存在感得了。
而他旁邊的郭一鳴又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一言不發。
“來了。”
方鶴突然抬頭，似有所感。
陳朝生和郭一鳴也都跟著向方鶴的視線方向看去。
嗖！嗖！嗖！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濃重的霧氣中傳來細微的破空聲，而後三道並不是很快的流光隨之顯現。
正是洛伊、祝懷安、章宇澄三人。
章宇澄就是祝懷安的副手，留下來阻擊莫烏族大軍的那位七十八營的凌空境。
而他的狀態也是三人之中最差的，氣息虛浮，顯然是戰斗並不輕松。
“辛苦。”
方鶴主動迎上。
“方統領。”章宇澄打了個招呼，眼中有著對方鶴不加掩飾的崇敬與好奇。
祝懷安擺了擺手，“跟你剛才在偃月口的戰斗比起來，不值一提。”
“那邊兩個凌空境一個都沒跑掉，都被我們干掉了。”洛伊簡單說了一下戰果。
“好！”
簡單寒暄了兩句後，方鶴直奔主題，“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那我們就按原定計劃，開始毀堤？”
“全憑方統領做主！”
祝懷安和陳朝生相視一眼，同聲道。
“好！”
方鶴也不廢話，當即騰空，聲傳四方︰“所有人，除了必要人員，其他人都撤到安全地帶！”
“是！”
早就已經準備就緒的眾鎮魔軍將士立即動身，除了少部分人員，其余的全都離開了決堤後洪水會覆蓋的範圍。
嘩！嘩！嘩！
上游奔騰下來的江水傾泄而下，月牙灣仿佛是一個巨大的水囊，不知道多少億立方的水流在這里堆積、積蓄。
一旦決堤，簡直無法想象這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
“毀堤！”
見人員都已經撤離，方鶴當即下令。
“毀堤！”
“毀堤！”
“……”
一聲接著一聲。
隨後，便是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
轟！轟！轟！
偃月口那呈月牙狀的內壁弧線上頓時騰起一束束各色的光芒，堅持了多年的月牙灣內壁開始出現道道裂痕，如蛛網一般蔓延。
嗡！嗡！嗡！
起初，只是一種低沉、持續、令人心悸的嗡鳴，似是大地在低吼。
而後，聲音越來越大，就像是被鎖鏈困住的巨獸正在咆哮著想要掙脫身上的鏈條。
轟！
洪水猛獸的持續撞擊下，月牙灣終究是再也承受不住，轟然碎裂。
積蓄已久的猛獸終于出籠了！
高達上百丈的江水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以令人窒息的姿態，向下游傾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