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繼續絮絮叨叨和他說話,說到後面,眼淚撲簌簌的流,“陛下,你相信臣妾,臣妾從來沒有想過讓昭翎攬權,可是事態發展完全不由人控制,就到了如今的地步。你放心,陛下其他的皇兒,昭翎日後必然善待他們,讓他們得以善終……”
說話間,何大伴向百官傳的話也已經傳到,百官和新進士們都過來,跪在了寢殿之外。
其他嬪妃也都過來,真心亦或假意已經不重要,她們都得跪在殿中恭送陛下大行。
太醫院也不全是被假淮王控制收買的,很快就把劉院判帶過來,給宣寧帝診脈。
劉院判一搭脈,肝膽俱裂,這特麼還看什麼?陛下都已經去了多時!
何大伴瞪著眼問他,“陛下還能撐幾時?”
劉院判咀嚼何大伴的意思。
沒說讓他治好陛下,就是已經接受了陛下的離去。
撐幾時,代表不需要隱瞞多久。
他大著膽子回道︰“短則三五個時辰,長則一兩日。”
他又不是神仙,有點誤差應該沒什麼問題,天可憐見,他從來沒有得罪過護國公,也沒得罪過昭翎公主,更沒有對陛下不敬。
何大伴很滿意他的回答,“去煎藥吧!”
劉院判心知這事有古怪,但現實是,護國公和昭翎公主控制了局面,他想活命,想全家平安,必須听話。
對話隔個紗簾傳到百官耳中,他們都有一個共同認知,陛下不行了,撐不了多久了。
王相和崔祭酒以及六部尚書跪在最前沿,不對,現在只剩下五部了,羅尚書毒癮發作,與假淮王聯系最深,已經被當場處死。
他二人相互用眼神交流,不是不懷疑陛下已經氣絕身亡。
就在王相忍不住要開口詢問時,龍床上的宣寧帝抬了一下手,止住了他要張開的嘴。
還能動,還沒死。
很快,宣寧帝在宮外的子女也都進了宮。
其實已經沒有子了,就是王芙和唐甜甜,各自抱著一個女兒來給宣寧帝送行。還在宮里的,活著的幾個子女,九皇子和十皇子都是被抬過來的,九皇子還能坐起來,十皇子直接是躺著。
最小的十一公主生母是個美人,她都快及笄了,還沒有封號。
就數她哭的大聲。
從來也不受寵,沒被注意過的小透明,改天換地了,心中無比恐懼。
直到王芙一個眼神瞪向她,哭聲戛然而止。
“封九皇子為平王,享親王俸祿,賜府別居。”
“封十皇子為安王,享親王俸祿,賜府別居。”
“十一公主賜封號昭敬,賜婚忠勤侯世子,擇吉日完婚。”
十一公主跪的地方偏後,身旁不遠就是顧忠勛扶著寧妃,听到點他名字,都愣了一下,目光交錯間,俱垂了頭。
顧忠勛百感交集。
他若是听了表哥淮王的話,攜兵叛亂,現在全家都是被砍的命運。
幸虧他留了心眼,選擇相信容棠,最後關頭,也算立了功勞,換全家性命無憂。
他的婚事,這幾年百般磋磨皆不得成就,或許,迎一個公主進府,就是他該走的路。
仕途或許止步,他這一生都只是勛貴,但,也保住了幾世榮華。
“臣領旨謝恩。”
有他這句話提醒,昭敬公主急忙也道︰“臣妹領旨謝恩。”
九皇子,十皇子先後開口,“臣弟領旨謝恩。”
這是他們的態度,承認了昭翎將是大越新的話事人。
百官還在沉默之中,等待著他們的命運。
“御史黃良玉,忠誠可表,追封忠敬伯,世襲三代,其名留于大越史書,賜百字記生平。”
黃良玉是唯一因維護宣寧帝,第一個被假淮王下令斬殺的人,原本都以為死也是白死,沒料到,不僅史書留名,還給後代留了世襲爵位。
頓時惹了大片羨慕嫉妒恨的情緒,只恨時光不能倒流,自己定然比他更勇敢無畏。
隊伍的最後端,忽然冒出了一句突兀的頌揚,“陛下聖明,攝政王聖明。”
前頭的人朝後望去,聲音發自新科進士們,都低著頭,也看不出誰先開的口。
僅僅一兩息後,說話的越來越多,“陛下聖明,攝政王聖明。”
近兩百人一起高呼,聲勢還是很大的。
很快紗帳後面傳來昭翎的命令,“所有新科進士,驗明正身後離宮,此間事了,重開瓊林宴。”
“謹遵攝政王令。”
新科進士們有的喜,有的憂,各懷心思,都在火槍手目送下離了紫宸殿,向皇宮外走去。
這一生,也不論此後是否在官場上混,有這一遭的見聞,都足以讓他們銘記終生。
簡簡單單一句吹捧的話,就讓二百新科進士順利走出皇宮,也讓在場的朝臣心生希望,看起來,昭翎公主並不打算趕盡殺絕。
也是,女人的心總是要軟一些,打點精神好好應對,說不定自己也不用死。
接下來,又對自始至終沒有變節的朝臣給予了多寡不等的賞賜,這些人也沒做什麼大的功勞,就一項不曾同流合污,便獲得了新政權肯定,也是一樣幸事。
過午多時,饑餓如約而至,也是這部分人優先得到了食物和茶水,被允許輪班休息。
短短時間,朝臣被瓦解的四分五裂,留在當場跪著的,就只剩下明確表示支持淮王的人。
汗水恣意的流,愧疚和悔恨的情緒蔓延,不多時,開啟了攻擊模式。
他們自然不敢攻擊容棠和昭翎,就逮住他們認定的帶頭大哥死命的攀咬。
王相,崔祭酒就成了這群人首要埋怨的目標。
王相是百官之首,崔祭酒在朝堂上影響深重,朝臣們做什麼決定之前,當然先看他們的臉色。
對,都是他們起了帶頭作用,不然好端端的,等陛下咽了氣,該誰當皇帝誰當皇帝,左右輪不到自己當皇帝,干嘛那麼痴心,參與逼宮奪位?
都怪他們。
埋怨升級為謾罵,從斯文的罵,到粗鄙問候對方十八代女性親屬。
王相和崔祭酒的臉肉眼可見的變得沒有人色。
原來千夫所指這麼難受。
紗帳內,昭翎和容棠好似聾了一樣,自顧喝點粥水補充體力。
賢妃將新熬的藥喂給宣寧帝,當然喂不進去,就用棉帕擦拭干淨。
容棠垂首問了宣寧帝一句,“陛下,爽不爽!”
他這樣自言自語和宣寧帝說話有一會了,沒人在意,只有何大伴捂著嘴不敢出聲。
宣寧帝很爽!
他雖然死了,卻听得見,也看得見,感覺昭翎下的每一個命令,都那麼正確。
新科進士是大越未來,沒有實際犯罪之前,不能殺。
讓他們看到朝堂血腥,也看到仁善之舉,恩威並施,就該放了。
參與逼宮的朝臣,大多數都是被裹挾著,糊里糊涂,也不能全殺,不然朝堂將無人可用,六部無法運轉。
狗咬狗,分化其心,殺一批,用一批,才是御人之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