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拍掌,殿外瞬間又涌入大批量士兵,看穿著,竟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淮王冷道︰“朕本想等你大行之後繼位,既然你不識好歹,早走一日也未嘗不可。”
“荒謬絕倫。老臣也看不下去了。”
憤然出列的是一位老御史,平時迂腐歸迂腐,到這種人倫大義上,還是更遵從傳統。
在他看來,陛下並沒有過錯,一日不死,就是大越之主,再怎麼樣,誰都不能謀逆造反。
淮王目光陰狠,“你找死。”
老御史咬牙硬撐,“淮王,除非你今天把滿朝文武大臣,並這二百新進士全都殺了,但凡留一人性命,你弒君弒父的罪行早晚一日天下皆知。”
淮王目光冷厲陰森,他何嘗不知如此,有此一事,哪怕他日後成就千古一帝,史書上也是逼宮篡位的暴君。
“朕再說一遍,擁戴朕的,升官晉爵,反對朕的,即刻抄家滅族。”
一把無形的大刀忽然懸在眾人頭頂,寒光閃閃。
“是誰要抄家滅族啊?這事下官比較熟,不如下官代勞吧!”
“誰……”
隨著淮王一聲喝,大殿上空忽然落下一人。
兩個時辰前,小吉跌落洞里,只喊了半聲,脖子上就抵住了一把匕首。
熟悉的聲音在黑暗里響起,“先別殺,問問上面情況。”
肝膽俱裂的小吉听到這聲音眼珠子暴睜,“公主,七公主,是我呀,奴才小吉,何大伴的干兒子。”
有人抓著他的脖子威脅,“小點聲。”
洞里的黑暗終于適應了,小吉看清了來人的臉,來人也看清了他。
昭翎道︰“不要殺他,是自己人。吉公公,本宮問你,我父皇呢?”
小吉淚流滿面,“陛下上朝去了,他們要逼迫陛下立淮王為太子。陛下好慘,宮里娘娘們一個也不來看他,皇後也同陛下劃清界限。太後已經薨了,淮王秘不發喪,尸體都快臭了。”
他絮絮叨叨說著話,密道後方擠過來一個人,穿著普通宮女服,開口便道︰“陛下身體如何?”
小吉咽了口唾沫,“賢妃娘娘,陛下身體不好了,今晨喝了提精神的藥,撐不了多久。”
正說著,上方傳來敲擊聲,隨著聲響,七公主身邊的護衛跟著翻譯,“皇宮西邊有七百多人,東邊四百多,北邊埋伏六百。南邊最多,兩三千數,正向一處匯合。”
小吉哆嗦著問,“是咱們的人嗎?”
“是淮王的人。”
“公主帶了多少人進來?”
“三五百吧!外面也亂得很,需要維持。”
小吉絕望,七公主就想靠三五百人,干翻淮王的三五千人,玩呢?
眾人陸續從洞里跳出去,小吉一個個看過去,全都穿著太監和侍衛服,不仔細盤問,還真不好斷定是宮外來人。
其中居然還有十多個婦人,被捆著手腳,堵著嘴,說不出的滑稽。
賢妃娘娘拍了拍身上的土,對小吉道︰“你帶本宮去一趟坤儀宮。”
昭翎道︰“那我去慈寧宮。”
母女二人互道珍重,各自帶了幾十個人就分別行動去了。
余下的,則是拉著那一眾婦人去到前殿方向,路子不算太遠,卻需要躲躲藏藏,無形中拖慢了時間。
容棠從大殿頂部飄落,帶起老大片灰塵,袖子一甩,嗆得淮王後退幾步。
“你大膽……是你!”
容棠脖梗一擰,“是下官啊,淮王殿下。”
不知為何,他的出現竟引起了大殿詭異的沉默。
仿佛這個人自身就帶著殺氣,令人心驚膽寒。
“你不是在江南嗎?”
淮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下官是在江南,陛下有險,下官奉詔靖難,有問題嗎?”
淮王的沉默讓大殿一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奉詔靖難,那就是要清君側了,呵呵,父子相殺,終于到了刀兵相向的時候。
王相呵呵笑著過來圓場,“賢婿,你剛來,不知道情況。陛下病重,藥石無醫,早些時與我等商議立淮王為太子,聖旨都擬好了,誰知道今天陛下腦子糊涂,忘了這回事。一切都是誤會,太醫呢,來給陛下瞧瞧,陛下精神已經不好了,扶去寢宮休息,列位大人來,咱們一起恭送陛下退朝。”
百余人高聲呼道︰“恭送陛下退朝,恭送陛下退朝。”
震耳欲聾的聲音似乎是向容棠宣告,陛下已經失了絕大多數朝臣的支持,他繼續坐在龍椅上已經沒有了意義,還不如體面讓位,讓史書少寫幾頁慘劇。
宣寧帝耳中听著大臣們驅趕的喊聲,加上王相先前那一句“藥石無醫”,勉強提起來的精神迅速萎靡,差一點歪倒在龍椅一側。
何大伴扶住他,在他耳邊道︰“陛下,堅持,小伯爺來了。”
盡管他不知道,容棠單槍匹馬來了大殿能有什麼用,還是想陛下維護他的龍威。
皇位,只能由陛下傳,不能由他人搶。
王相也在走到容棠身邊時小聲道︰“你也看見了,事已成定局,無可更改,你一人之力什麼都做不了。陛下時日無多,皇位最終還是淮王的,早一日晚一日有什麼區別。你今天不出聲,為父答應你,建安伯府榮耀不減,陛下也能得個善終。不然,你想看到血流成河嗎?”
容棠環顧四周,除了早已投靠淮王的官員,尚有一部分做壁上觀,遠遠的縮在一隅不出聲。
明確表示斥責淮王的,則已經被刀劍架住,隨時血濺當場。
“岳父,立太子詔書下了嗎?”
“這……還沒。”
“那就行了。雖說立太子是陛下聖心獨裁的事,咱們做為臣子,是不是也有權利表達支持某位皇子王爺?”
王相咬牙,“話是這樣說……”
“下官反對立淮王為太子。”
王相還沒有想好怎麼說服他,羅尚書跳了出來厲聲指責,“你有什麼權利反對淮王為太子?除了他,陛下還有其他適合的繼承人嗎?”
說完這一句,他忽然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相當違和。
“應該說,除了淮王,陛下任一個皇子都有資格繼承皇位,哪怕是公主,也比他有資格。”
“你胡說八道。”
這一次,跳出來好幾個大 臣,一個比一個激動,七嘴八舌,就說起九皇子和十皇子的身體,常年臥床不起,吃藥比吃飯多,如何能為一國之君?
吵嚷聲,混合著不合時宜的哈欠聲,甚至有人說著說著,飆起了眼淚,邊哭邊道︰“必須是淮王當太子,哈……我要回去一趟……”
容棠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忽然道︰“想知道嗎?我告訴你們原因,因為淮王不能生育,他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誕下皇嗣,甚至于,他大概率也已經不能人道,各位真的覺得他還適合當個儲君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
羅尚書大叫,“容棠你大膽,非議新皇,罪不容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