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進攻戰的結果報告如下。
我方的突擊作戰取得了圓滿成功。
或許是由于敵軍防御薄弱,我方傷亡情況並不嚴重。
多數部隊在未遭毀滅性打擊的情況下,成功推進了50米以上。
前線士兵歡欣鼓舞,與戰友們勾肩搭背哼唱著勝利之歌。
他們斗志昂揚地表示,將戰線推回河岸的日子已近在眼前。
為慶祝勝利,還向每位士兵分發了些許點心。
攻勢告捷與久違的嗜好品,使得步兵們的士氣愈發高漲。
即便此刻沉浸在歡騰氛圍中,也實屬情有可原。
單從結果來看,這堪稱在承受敵軍猛攻後,以最小代價消耗敵方兵力並奪回失地的典範。
毫無疑問的戰術性勝利———據說大本營也是以這般說辭向民眾發布的。
“......”
然而,在這片狂熱之中。
仍有極少數人緊握拳頭,不甘地凝視著這番景象。
即便寥寥無幾,但確實存在將昨日戰果視為敗北的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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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實施突擊作戰的夜晚,對于為數不多的突擊兵來說就是難得的休假。
這天晚上也不例外,加爾巴克小隊長宣布讓大家休整。
但和上次休假不同,加爾巴克小隊長並沒有舉辦酒宴。
因為他的肝髒已經破裂了,酒精什麼的根本不能踫。
搞不好會死的。
所以我出于對隊長健康的考慮,建議他立刻去醫院。
加爾巴克小隊長今天似乎也沒心情喝酒,听完我的建議後哼了一聲“行吧“,就老老實實步行去醫院了。
那人到底是怎麼能走路的啊。
“羅德利。”
“咋啦,小不點。”
“從今晚開始,我可以睡在你旁邊嗎?”
“哈!?”
“這是防止X侵略措施。之前都是拜托格雷前輩的。”
“......哦。這麼回事啊。”
“隨你便,不過今晚我不在。”
“......哈?”
“艾倫前輩約我了。”
羅德里听我這麼說,略顯尷尬地別開了臉。
資深偵察兵艾倫前輩這次在戰斗初期就負傷撤退了,看樣子已經接受完治療了。
.......幸好沒有生命危險。
“您還真配合著接他的話呢。”
“是跟格雷前輩學的。老子也不可能永遠當個毛頭小子。”
羅德里說著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此刻從他身上,能感受到不再逃避的決心。
今天的他,無論是作為一個人還是作為士兵,似乎都獲得了巨大的成長。
“所以是被約去哪里了?”
“......這個嘛。”
不過看他含糊其辭的樣子,想必是要去那種場所吧。
“啊對了羅德里,要去那種地方的話,我這兒有句不錯的搭訕台詞哦!”
“喂,你原來早就知道啊!”
“這是以前某位迷人的先生追求我時說過的話。”
......真令人懷念呢。
說起來,薩爾薩•莎莎在入侵之後也被前輩邀請去過那種地方呢。
“好女人啊,天生就能分辨出好男人。也就是說,你就是個好女人。”
“......什麼啊?這種讓人牙酸的輕浮台詞。”
“我覺得是很棒的話哦。請好好練習,爭取能自然地說出這種台詞吧。”
“真意外啊。原來你喜歡這種裝模作樣的男人。”
面對羅德里那充滿懷疑的目光,我回以微笑。
——————
夕陽西下時分。
男性士兵們早已悉數外出,不知去向何方。
戰壕里只孤零零地剩下了我一人。
“........”
今日的前線因戰勝而洋溢著歡快的氣氛。
這種氛圍,在上次的慶功會上也曾感受過。
“明明有人死去,他們卻還能笑得那麼開心呢......”
事到如今,我才真切體會到這個環境有多麼扭曲。
當然,確實也存在零傷亡就成功推進的部隊———但那終究是罕見的特例。
即便是這次突擊行動,恐怕多數小隊都出現了傷亡吧。
“.......”
大家是早已對戰友的犧牲習以為常了呢?
還是說,只是強顏歡笑地掩飾著悲傷呢?
若果真如此,那麼所謂戰勝後的慶功宴,或許正是為了跨越戰友之死而舉行的儀式吧。
......格雷前輩
我至今仍未能釋懷格雷前輩的離去。
幾乎無人知曉他是何等英勇無畏。
全軍知曉他臨終之情的,唯有加爾巴克小隊長閣下、我和羅德里君三人而已。
..........格雷前輩———
對士兵而言,死亡既是解脫亦是歸宿。
若能信奉格雷前輩生前說過的這句話,該有多麼輕松啊。
可我終究無法認為,前輩的犧牲是種幸福。
........
所以,請讓我獨自安靜地悼念吧。
而從明天開始———我將接受並跨越他的死亡。
前輩給予了我太多太多的東西。
在我痛苦時溫柔地鼓勵我,危險時挺身相助,最後甚至讓羅德里也敞開了心扉。
對于他的死,我無法輕描淡寫地說句“這樣啊“就釋懷。
不如說,我根本不願如此釋懷。
所以今天,請允許我盡情悲傷吧。
“.......”
在空無一人的戰壕里,我將身體埋進羅德里行李旁的小溝壑中,就這樣沉沉睡去。
現在的話,沒關系吧。反正,誰都不會看見。
我死死咬住聲音痛哭一場後,擦干眼淚閉上了眼楮。
要是留下淚痕的話,被羅德里看到後,一定會被他笑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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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總是與死亡相伴。
在戰場上待得越久,就越發覺得人命輕如草芥。
我究竟為何必須與敵人廝殺、互相殘害呢?
那理由,想必是源于遙遠時代國家之間的恩怨糾葛吧。
而這種『憎惡』,越是交戰,就必定愈發強烈。
高層的大人物們,究竟給這場永無止境的領土爭奪游戲賦予了怎樣的意義?
難道正在暗中開發某種能打破現狀的新武器嗎?
還是說.......正如加爾巴克小隊長所言———除非突破敵陣、摧毀後方,否則這場戰爭將永遠持續下去?
“......唉。”
身為區區一等士兵的我,根本無從得知答案。
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我還要失去多少戰友,流多少眼淚才夠?
不,更該問的是———我究竟還能夠僥幸活下來、擁有多少次哭泣的機會?
而當終有一日輪到我自己赴死之時......
我又會發出怎樣的臨終慘叫呢?
————
就在我于腦海中不斷重復著那些沒有答案的問答時。
“......呼、呼。”
不知何時,自己已然陷入了沉沉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