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西路地鐵口的玻璃穹頂漏下縷縷夕陽，王星倚在花崗岩台階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奶茶杯壁。冰涼的芋泥波波在杯中輕晃，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折射出虹彩——那是《太虛經》"藏影匿形"術式流轉的痕跡，連監控鏡頭里他的身影都化作朦朧光暈。
"先生，要買花嗎？"
羊角辮上的塑料珠花叮當作響，七八歲的小女孩踮腳舉著竹籃。藍白校服沾著泥點，籃中玫瑰卻鮮嫩欲滴。王星半蹲下來，忽然瞥見她手腕內側的暗紅胎記，形如振翅玄鳥。
"這株並蒂蓮怎麼賣？"他故意指向角落里不起眼的白菊。
"媽媽說並蒂蓮要賣給有緣人。"女孩抽出一支玫瑰，花蕊里竟藏著半片金鱗，"十塊錢，送你一句卦辭——潛龍在淵，陽在下也。"
地鐵進站的轟鳴蓋過稚嫩童音。王星接花時輕撫花睫，時之鱗化作金粉滲入軌道。人群涌動間，女孩的羊角辮已消失在閘機口。當晚23點17分，末班車司機老張在隧道牆壁發現梵文刻痕，那些困擾地鐵三年的異響就此沉寂。
"老鐵們雙擊666！這就是全網最邪門的筒子樓！"阿飛將鏡頭對準斑駁的樓梯扶手，補光燈在霉斑牆面上投下扭曲陰影。他特意選了午夜子時開播，運動相機鏡頭前飄著淡淡白霧。
彈幕突然刷過一片"右上角！"。阿飛猛回頭，身後鏡面掠過素白裙角。整層樓的聲控燈應聲熄滅，只剩手機屏幕幽光照亮他慘白的臉。
"要紅不要命？"王星倚在消防栓旁輕笑，指尖在手機屏上劃出離火符。燭龍靈寵自他肩頭躍入5g信號，直播間觀眾只見金光漫卷，原本陰森的樓道忽然灑滿晨曦。
阿飛跌坐在地時，發現頸間多出枚泛青銅錢。他想扯斷紅繩，銅錢卻像烙在皮膚上般紋絲不動。次日熱搜某音靈異直播間驚現佛光下，悄悄多出條評論︰"陰德有虧者，當佩厭勝錢。"
潘家園舊貨市場飄著檀香與銅銹混雜的氣息。王星蹲在"周秦漢唐"的褪色招牌前，指尖撫過青銅爵三足。耳畔忽有冷哼︰"上周剛出土的冥器，也敢充西周的物件？"
"小兄弟好眼力！"攤主湊近時露出金牙，"這可是河南..."話未說完，忽見青年眸中星芒流轉。青銅爵在他注視下簌簌落銹，焊接口在陽光下明晃晃刺眼。更駭人的是爵口騰起黑霧，凝成張七竅流血的臉。
"兩萬八，現金掃碼？"王星亮出付款碼。當"滴"聲響起時，離火順著數據流焚盡怨靈。攤主當晚高燒譫語，逢人便說看見爵中伸出白骨手。而那縷被淨化的殘魂，此刻正化作星砂綴在奶茶杯沿。
推開老宅斑駁的木門時，爬山虎簌簌抖落晨露。王星駐足在青石階前，恍惚看見七年前的自己正在檐下打坐。野薔薇攀過殘缺的影壁，松鼠在房梁囤積的松果堆里探頭探腦，唯有窗台那株九轉還魂草青翠如初。
手機在石桌上震動，家族群彈出表妹的語音︰"星哥什麼時候回終南山？你投資的民宿馬上開業啦！"視頻里仿古建築群的琉璃瓦折射著刺目陽光，無人機鏡頭掃過山腰處新開的盤山公路。
王星望向主峰翻涌的黑雲，那里有三年前種下的桃木釘——原本釘著龍脈節點的千年雷擊木，此刻正被黑霧蠶食。他摘下一片還魂草葉擲向山谷，驚起寒鴉蔽空。
"民宿改做中醫館。"他按住語音鍵，"明天送批藥材過去。"山風掠過檐角青銅風鈴，星河垂落肩頭時，鼎中離火忽然暴漲。搖曳的火光里浮現金陵城的霓虹、阿飛直播間的佛光、潘家園飄散的香火青煙......
夜色中的青銅鼎泛起銅綠，王星以指尖離火點燃犀角香。裊裊青煙里浮現南華散人批命時的卦象︰破軍星墜于艮位，血光染紅半闕紫微垣。可此刻他掌心混沌漩渦中，分明映著地鐵女孩的玄鳥胎記、筒子樓鏡中的素白裙角、青銅爵里消散的怨靈殘魂。
"您錯了。"他對著鼎中幻象輕笑，"殺破狼三星照命，亦可化作萬家燈火。"鼎身饕餮紋突然游動，將漫天星斗煉成盞琥珀色茶湯。晨光漫過窗欞時，最後一絲離火沒入他胸前玉佩，那里嵌著枚生銹的金錢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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