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男女有別,但是自然不會有人膽敢傳扶甦和趙杏兒的閑話。這種一男一女君臣奏對的事情,雖然罕見。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前朝的呂皇後還經常和審食其單獨奏對呢。當然,市井有傳說呂後閑話的。不過審食其已經在新朝廷做了一個官吏,看起來審食其和呂皇後也不見得如何。
趙杏兒不知道扶甦留下自己何以,猜測也許是和張誠的事情有關。卻不意扶甦問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趙卿,朕有意納妃。”
這事兒歸工會管,和我一個財務沒關系吧?趙杏兒疑惑的看著扶甦。
不過扶甦現在上面沒有父母,身邊沒有兄弟姐妹,後宮也還是很粗糙的架構,估計也是不太容易找人商量。在張村,這種事兒總是找同事聊聊發發牢騷。
“這是皇家的事情,臣……不了解。”
“是有個人選,想問問您的意思。”扶甦很客氣。
趙杏兒皺了皺眉。這種事情趙杏兒也沒什麼經驗。趙杏兒並不是鄉間的八卦女子,在這方面確實很難給什麼意見。
“宮中有個女官,永巷令,叫做李靈的,是你安排到宮中的。”
“是許記的遺孤,在我身邊很久,前一陣有一個活動,我們派了一些人來長安。”
“是個很重情義的人,也是個有能力的人。”扶甦道。
這個評價很高,所謂重情義,大概是從李靈對待呂皇後的態度上看到的吧。當著新主人,仍然不忘舊主,已經是古人之風了。
不過李靈的相貌平平……甚至可以說,相貌有點丑。
粗粗的眉毛,嘴唇上的絨毛也過于濃密了些……
“她的相貌……”趙杏兒低聲道。
“朕又不是好色之人!”扶甦滿不在乎的說。
“納妃的事情,需要詢問皇後吧?”趙杏兒道。
“張氏說不管這事,全听寡人的。”扶甦道。張氏是個不太在意這些的人。當初結婚,對張氏來說,是不願一個人撐著一個家,家里總要有個男人。但是婚後兩個人也說不上情感有多厚。張氏總是挑剔扶甦這不能干那不能干,只空有一副好皮囊。雖然這個教授和城主的收入還算豐厚,但是張氏並不了解文化的意義和作用,總覺得那些東西虛頭巴腦。
不過扶甦文秀,張氏卻能把家務支撐起來,女主內的張氏,倒是讓扶甦的小日子過得蠻生動的。
“皇後準許陛下納妃?”趙杏兒好奇。
“宮內有人跟張氏說了皇家的規矩,張氏也就覺得既然皇帝都這麼做,那朕也應該有妃嬪……至于選什麼人,她說不管。”
趙杏兒倒是覺得這兩口子有趣。一個想娶個丑女做小老婆,一個不管自己男人娶誰……
“因為李靈沒有長輩,常年在你身邊,所以我想問問您的意思……”
“問過李靈的意思了嗎?”趙杏兒反問。
“這還不曾。”扶甦說。
“那我來問問李靈的意思吧。我不能替她做主……”
扶甦皺了皺眉。卻也知道這兩夫妻都是很倔強的人。只好點頭︰“那我令李靈去你府上住幾天……”
“說到納妃……我這面還有個問題……”趙杏兒說。
“您說。”扶甦對趙杏兒教授一向是非常客氣的。
“張蒼大人在張村留了一大家子,是不是該送回來了?也不能讓她們總是獨守空門。”張蒼在張村還留了好多個女人,張村雖然執行秦法,一夫一妻,張蒼卻養了好多女人在自己的宅子里。雖然這些女人都沒去做登記,但怎樣也算是事實婚姻。張蒼當初下山的時候,把這一大家子都交給張村照顧。說實話,不太好照顧。
“張蒼的府邸也很大,容得下這些人。他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趙教授您看著處理就行。”扶甦冷笑。
這世間有好色的,但是如張蒼這樣,專門討寡婦的,也是少見……
趙杏兒行禮退下,一個人走在空蕩蕩的未央宮前的廣場上。
當這個計相,和在誠記做女東家還是有很大差別的。雖然都是管理賬目和經營事務。但是帝國和一個商行,是有本質區別的。
更何況這個帝國的賬目之混亂……
計相需要管理的,大體上包括田土、人口、礦山、工坊、倉儲、稅收幾項。但是各地田土賬冊復雜、統計口徑混亂、數據更新遲緩、數據錯漏嚴重。更有從地方到中央的無數人上下其手,整個帝國的財政,其實是一筆糊涂賬。
而需要用錢的地方也太多。
官員的俸祿、兵卒的糧餉、工程建設、賑濟災荒……
數字一個比一個大。
難為張蒼能在這個混亂的世界支撐那麼多年。
要把這一切弄得井井有條、清晰無誤,需要多少功夫?這是趙杏兒眼下最大的麻煩。
舊式賬冊各個項目之間勾稽關系不完善,數據龐雜,根本無法一覽無余。也使得帝國財政效率低下。雖然有那麼多官僚,但是能做的事情其實很有限。
必須要先改良記賬方式,同時厘清當前的賬目。
張村的方法是,把所有財務線上的人匯聚到一起,統一培訓,規範標準賬目格式,重新核算標準賬冊。然後以標準賬冊為基準,重新開始記賬。從上到下定期更新賬冊,身居中央的趙杏兒就能對商行的財產、業務有一個清楚的了解。
這個套路當然也可以用于帝國。甚至更應該用在帝國上。但是帝國幅員遼闊、郡縣眾多,要實現對幾百個郡縣的財務主管進行一次統一培訓,談何容易!
趙杏兒已經把長城大學商學系的家底掏空了,能夠擔任專業財會工作的人也只有百余人。財政部要留下差不多一半,剩下的幾十人,哪里夠全天下分的?
趙杏兒孤零零的走在未央宮廣場上。
朝廷的官員也有親疏,散朝之後,官員們也經常有飲宴聚會,但是趙杏兒還沒有參加到這些朝官的社交之中。
大家還都不知道該如何和一位女侯、一位女官打交道。
“圜陽侯……”一個清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趙杏兒回過頭來,是一個服裝艷麗的女官。是李靈啊。
“東家娘子……陛下準我休假,準我去您府上小住,我能跟您回去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