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照被一聲聲哀嚎和哭泣驚醒,他縮在帥帳中睡了一夜。帳中沒有別人,只剩下他一個,中間的案子上還有一大堆紙張,半支掩蓋血腥味的檀香正慢慢燃燒著。
昨晚的防守戰打得極為艱苦,無數失了丈夫的妻子,亡了兒子的母親正伏在一具具尸體前慟哭,面對這種場景,薛照內心只有三份悲涼,剩下的七分都是麻木,就如同他見慣了這種場景。
楊駿和楊馳媳婦擠開人群來到了薛照身邊,昨晚楊馳就被抬回去了,顯然這娘倆是來找他的。
楊馳媳婦紅著眼眶,顯然哭了很久,她細看看薛照,見他沒什麼新傷,便放下心來,口中喃喃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說著將一個食盒遞給薛照就掩面走了。
楊駿瞪著眼楮,努力不讓眼淚落下,顫聲道︰“薛大哥,這是娘繡好的裘袍,這關上冷,可別著涼了,等你忙完,就來我家。”薛照听著少年顫抖的聲音,點點頭。
“不該是這樣啊,我的同情心呢?我的同理心呢?”薛照看著楊駿遠去的背影,心中暗想,還是說死亡已經不能攪動他的內心了?想起死亡,岳姜的臉孔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突然,一陣心酸感傳來……薛照深呼幾口氣,拎著食盒進了帥帳。
楊馳媳婦放重了鹽,薛照扒拉了幾口米飯,肉湯沒喝進去,實在是太咸了,剛收拾好,顧鸞和王老挑簾走了進來,王老指了指薛照,顧鸞揉著眉心說道︰“沒事,他不是外人。”她臉色很差,顯然徹夜無眠。
王老點點頭道︰“敵人和我們的損傷比幾乎到了一比三,我們是守方,但我們死的人是他們的三倍,另外我還是不能認同你的觀點,敵人此行絕不只是報苔原之戰的仇,更是為了奪關而來,連夜派出去的斥候也說,關外開拓的村莊並沒有被屠盡,幸存者描述這群蠻兵是在急行軍。”
薛照在一旁听了個七七八八,于是問道︰“你們撒出去的斥候呢?怎麼不見他們回來報信,敵人就這麼輕易的摸到了城下?”
顧鸞道︰“這次散出去的斥候不算多,畢竟敵軍前些時日剛剛經歷了一場慘敗,我沒料到他們會這麼快集結兵力,而且還有那種古怪的東西,但王老您說他們想要奪關,我還是不信,他們中有能對付我的人麼?”
薛照一下就想起了那塊怪異的“石頭”,自己體內有兩個靈魂,才沒被它控制,如果時顧鸞面對它,會不會有不同的結果?想到這里,薛照把石頭和蠻兵隊伍里的怪異黑袍客都告訴了兩人。
一陣漫長的沉默後,王老捋了捋頜下花白的長須,眯著眼楮道︰“我覺得應該是這樣,其實,這次敵人的兵力是早已集結好了的,換句話說,新蠻王是打定了主意篡位謀反,至于他的助力,或許就是這小兄弟說的那個黑袍客,昨天下午時的那場暴雨就很有問題,但是我們都松懈了。”
“松懈?”薛照有些不解。
顧鸞秀眉緊蹙,緩緩道︰“你是說,這場大雨並非天降,而是…而是敵軍隊伍里有個水術士?”
王老點頭道︰“對,一個水術士,有天災實力的那種,古時聖王曾在干旱的地方匯聚水元素,灌溉三鎮土地,我們這水汽充足,陽春時節,冰也在緩慢融化。另外,敵軍的投石車也異常先進,比起原來的粗制濫造,這次的投石車十分精準,他們先是用火彈覆蓋了帥府,更在無數火彈中藏了殺招,就是那個怪異的石頭,萬幸的是,那種石頭他們似乎只有一個。”說著話,他的腦袋轉向了薛照︰“但是你來了,那些太古種族之戰時留下的詭異事物,不知怎的被你破解,你是他們沒有料到的,這次能守住威北關,純屬運氣。”
緊接著又是一陣令人氣悶的沉默,直到一個傳令兵進帳。
良久,顧鸞道︰“王老,您得幫我給眠龍城去封信了,叫他們籌備糧草、銀錢,再把這些怪異的物事也寫上。”
王老點點頭道︰“只能如此了。”
隨後的日子里,薛照作為親衛,就一直和顧鸞住在一起,帥府中的丫鬟,侍衛被那群高個怪物殺了個干淨,新居所比帥府小了十幾倍,但兩個人住卻寬敞無比。院外還有八個侍衛,兼著傳令兵的職責,早晚各四個。
顧鸞倒是對薛照的改觀很大,他一個獨臂之人研磨鋪紙都十分麻利,還有他口中的“隸書”、“楷書”也十分好看,最厲害的還是他的廚藝,可以說原本帥府的幾個廚子加起來也抵不上他一個,要知道這還是薛照獨臂狀態做出來的食物,他跟著義兄緝雲在廚藝上是下了大功夫的,無論是火候拿捏,還是調味�鮮,他都是獨一份的。而薛照也偶爾會看看顧鸞的文件,這才知道了作為一個主帥,每天要面對的問題確實繁雜,不僅有軍事上的問題,還有生活上的,比方哪家的兒子死在戰場,要如何鋪貼其父母,哪家丈夫沒了,該如何幫扶,其中守節的妻子如何補助,改嫁的妻子送何樣嫁妝,她都要批復,以往她麾下將領頗多,而那場守關戰戰死的將領也很是不少,再加上那老王頭年紀大了,淋了場凍雨還在臥病,在新的將領選拔出來前,很多事她都要自己忙。
薛照見顧鸞有時神色煩躁呆滯,也會給她熬醒神湯,歧邪的方子,絕對有效!
兩人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了五天,那日清晨,一個身著輕甲的傳令兵帶來一個信息,說是朝中的欽差到了。
顧鸞聞言去里屋換了套絳紫色的衣服,好似是件朝服,其上用金線繡了龍紋,看起來十分華貴,不得不說這衣服收腰做的不錯,顯得顧鸞既美麗又英氣。她盤好頭發說︰“你去洗把臉,跟我來。”
薛照雖有些不情願,但看她堅持,還是去洗了把臉,順便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他現在的發型和這個世界的龍國男性一般無二,只是他頭發有些硬,再加上他洗澡後懶得打理,所以有些亂糟糟的,顧鸞見他在鏡子前手忙腳亂,有些好笑,便又從她里屋拿出一個玄色的豎髻小冠給他,終于薛照十分笨拙的挽好了頭發,帶上小冠這才好了些。
待兩人來到門前,一輛寬敞卻樸素的馬車已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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