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吃飯用完了最後的力氣一般,凌真完全松弛了下來,全不似初遇時那般嚴肅專注,兩人剛才先是莫名其妙的真情流露,現在又各自裝作若無其事,委實有些可笑。
其實凌真和薛照本就是一類人,極易被情緒左右,凌真的感情極為細膩,而薛照則堪稱敏感。
凌真叼起一支牙簽,開口道︰“薛兄弟,不瞞你說,你做的那件事,引發的後果很大。”
“我知道,但我可沒有悔罪的意思。”薛照道。
凌真卻說︰“不,你不知道,今天來的刑部爪牙只是其中一股力量,他們背後是眠龍城的韓家。”
薛照早就忍不住了,開口道︰“我實在不明白,我滅了橫嵐寨,和他韓家有什麼關系?”
“利益往來。”凌真說道︰“橫嵐寨為什麼難以剿滅?其一是地形復雜難明,其二便是他韓家從中作梗。”
“說到底,還是金錢麼?”薛照不屑道。
凌真說︰“不止金錢,傳言韓家有個私生女嫁給了屠家老大,兩家關系很復雜,只怕這個世界也沒人能解答了,而你屠寨後,事後勘驗現場,發現這韓家私生女被你一鞭打爛了腦袋。我覺得這就是他們恨你,並想除你而後快的原因吧。”
“一個朝中股肱,一個南方大盜,就沒人追查麼?龍國皇帝也看不見?”薛照問道。
凌真道︰“首先,橫嵐寨對外是宣稱臣服于帝國的,其次……”凌真說到此處頓了一下,隨即冷哼一聲︰“龍國新君卻是個大大的庸帝。”
“龍國之帝不是伏語秋麼?怎生又有了個新君?”薛照奇道。
凌真驚道︰“你連這個也不知道?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伏語秋雖未駕崩,卻渾身癱瘓,精神也不似往日清明了,而這新君伏穰卻是他的獨子,這廝上位後,見朝中制度鮮明,群臣各司其職,竟放權享福去了,而權利是一頭至惡的凶獸,要是明君在位,自然會加以約束控制,但這廝卻毫不顧及,小司寇送了些奇物與他,他竟當場批了好幾道聖旨,用以掣肘刑部。如此兒戲,只怕他日韓家送些東西給他,他就會繼續簽署捕殺你的聖券。唉,四大門閥倒是樂于見到此景,只恐苦了龍國的百姓了。”
薛照對凌真所言頗有微詞,要知道他來到這個世界,所經歷的大都是幾百年難遇的大事,接到的任務都是高級別的,所以對皇權更替之事少有研究,但薛照卻沒有出言反駁。他在意的是這個世界的人雖十分長壽,但大多少子,自己早和霍克談論過此事,但這麼個擬人的玩意兒當了一國之君,卻實在荒謬。
凌真見他沉默不語,接著說道︰“兄弟,雖說這話有些殘忍,但這韓家卻只是你的一難,獸王宗也是精銳盡出,意圖除掉你。至于元素武社,他們講些規矩,只是擒你,至于你的生死,要經審判再裁決。”
薛照被這些信息煩的腦仁疼,兩個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教團呢?教團那邊什麼情況??”薛照問道。
凌真道︰“教團要避嫌,你做的事情實在太大,他們不會拿你,但也不能明著幫你。”
薛照問道︰“那凌大哥你怎麼還能來幫我?”
凌真道︰“首先,我是黑天令,教團不能幫你,但小司寇要幫你,蝕罪坑要幫你,我可以說受了蝕罪坑委托,保護你受審判前的安全。”
“你也別喪氣,你那個叫斯特林的隊友很厲害,也夠朋友,要幫你首先得夠膽子,其次要夠有錢,這家伙膽子很大,年紀輕輕的錢也多的花不完一般,他花了大價錢雇了萬金行里最厲害的佣兵,此刻這群佣兵正在兩百里外和獸王宗的余孽糾纏著呢,而他本人也備了重禮,暗地里游說陪審團。而你現在最好不要出手,也不要露面,只需要住的離北帥府邸近些,最好能直接住進帥府,靜等事態變化。”凌真吐了牙簽,喝了口茶。
“住進帥府?”薛照問道。
凌真說道︰“顧鸞大人是北方兵主,雄踞一方,一般高官手里的權利都是無形有質的,說白了只是些台面下的東西,而她手里的兵權是實打實的,看得見,摸得著。誰敢偷進帥府,她直接就能給安個奸細的罪名隨手處死。何況她本人的身手深不可測,只怕是天下無敵了。”
“你怎麼知道她會幫我?”薛照問。
凌真卻道︰“她要是不幫你,你只怕不是死了,就是被抓,那還有機會在這?”
兩人聊到正午時分,逐漸熟絡,凌真末了說道︰“兄弟,你一定好好要活著,你的朋友們舍身入局,別讓他們的心血白費。”
薛照被他說的有些感動,心中那渾噩的陰雲似乎淡了些,于是便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兩人並肩走出包間,方才還晴朗明媚的天空此時卻變得烏雲密布,仿佛化不開的濃墨一般。
“薛大哥!”
薛照循聲望去,只見四個身著重甲的兵士正守在門外,他們都是顧鸞的帥府親衛,還都是熟臉,楊駿正對著他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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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真輕聲說道︰“這幾個人無論本領高低,都展現出了北帥的態度,她會保你的。”
店外,凌真與薛照分別,凌真再三叮囑薛照一定要離北帥近些,隨後消失在人群中。薛照也跟著楊駿連那四個兵士回了威北關。
入夜後,薛照獨自坐在一盞油燈前,正翻看凌真帶來的包裹,屋外狂風大作,暴雨傾盆,明明是北地的春天,卻下起了南方夏天也難見到的大雨,晚飯時,楊馳談及起此事,說是他在北疆待了幾十年了,從未見過這種情況。
包裹里有一大袋金幣,黃澄澄的滿滿一袋,這可是筆巨款,薛照心想,看來這賣絲襪果然賺錢啊!這霍克也夠意思。
而除了金幣外,包裹里還有一個烏木盒子,薛照隨手打開,一股藥香頓時傳來,當下他仔細去看,發現有有曬干的草藥,也有煉好的藥丹,都是歧邪做出來的極品。
薛照心中一暖,這個世界還有兩個如此貼心義氣的兄弟,真是太好了。
最後,藥盒下是一封書信,信封上沒有署名,薛照撕開封條一看,原來是霍克寫來的,信用鋼筆寫就,字跡極為難看。
老薛
見信如晤
你所行之事,我同歧邪已然知曉,事發後季罹第一時間告知了我們。
此事甚大,我同歧邪兩人本難以支撐,但萬幸你義兄與瞿烈前輩先後趕到。
我們多方運轉,最後得知,你無論如何都會經歷一次審判,此時,我正與歧邪疏通陪審團,陪審團共五人,其中一個矮人已經搞定,剩余幾人中,天族人我們決定放棄,而那三個人類我們會繼續努力。
審判之日,要是你能判監禁甚至流刑都是好的,若是判你死罪,我們就只能硬來了,瞿烈前輩找了好些他的老伙計,都是拔尖的高手。
你安心在北疆修養,歧邪一直擔心你斷臂難愈,你看完信後,去吃盒子里的粉色丹藥。
你離北帥很近,暗算應該好防,但如果有人拿著批捕文書去找你,切記,除了季罹外,誰找你,都不要跟他們走。
我雖花了價錢請了萬金行里最好的佣兵,但他們只能在威北關外替你襲殺獸王宗妖人,卻難以混入關內,你孤身一人,萬事小心。
最後是霍克的署名。
看完信後薛照默默拿出那顆粉色丹藥塞進口中,盯著燈中這飄忽的火苗,怔怔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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