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京述職只是述職,皇帝口頭嘉獎也只是嘉獎,但已經足以讓人飄飄然了。
只是自己把自己捧得太高,離京時的落差,差一點就把何裴晏擊垮了。
他還是那個清貧的縣官,他孤零零的回到了渝州治下的蔚縣。
他在京城的時候還幻想著,渝州知州的位置至今仍空著,上一次牧大人親手把此人擼了下來,而他又能跟牧大人攀上點關系的話,陛下會不會擢升他為渝州知州。
如果他是知州的話,渝州一定會被治理得很好。
可惜,他的這本精心撰寫的治理方針,到底還是沒有能讓牧大人過目。
開春時節,倒春寒是真的冷啊。
他的身上又沒有多少銀錢,別說馬車了,就連牛車驢車也雇不起。
他只能像是來時那樣,靠一站一站的搭乘路上行商或者百姓運糧的板車,被寒風刮著吹著,一路顛沛而歸。
不同的是,來時路即便坎坷顛沛,心中赤子之心依舊熾熱,但歸途時,他卻滿是離京的不舍,巨大的落差。
他何裴晏,怎麼說也是個才華橫溢的官啊!
雖然他在朝堂上冒領了好友的功績,但何裴晏心想,若是多給他兩日緩過神,未必不會想到這個辦法。
如此想著,何裴晏甚至覺得是好友高鴻濤限制了自己才華的施展。
‘我何裴晏,所經科考成績皆是中上水平,怎可能需要他人來教?!’
那些一同述職的各州府縣官,都乘著馬車,再不濟也有牛車,驢車。
能有一個御寒的地方。
‘大家都是縣官,他們怎麼能這麼有錢?一定是貪官!’
何裴晏心里怨氣橫生‘我也是縣官,為何我沒有車駕?’
這一路上何裴晏可太苦了,跟京城那等錦繡繁華的金玉堂根本沒法比!
所以他的脾氣也就差了不少,一路跟著他的小童可遭了大罪,何裴晏總拿他發脾氣。
小童想不明白,從前何大人是不會這樣的,此去了一趟京城,離京就成這樣了,為什麼啊?
好在何裴晏受不住風霜,一刻也不想在路上多耽擱,緊趕慢趕終于是回到了蔚縣。
他以為回到家里,內心就會迸發出欣喜,可看到眼前破敗的縣城,心里只有悲哀。
唯獨縣城里的百姓見到他,會發自內心的問好,這才讓他找回了一絲高人一等的感覺。
……
與此同時。
渝州地界,牧青白為首的車隊也來到了此處。
其實按照牧青白的需求,有個人給他做口飯吃就行了,完全用不著這麼多人伺候,但是不行啊,使臣的規格擺在那呢。
再加上以何裴晏為首的一隊人馬,莫約得有一兩百人。
反手又是一部《魔戒》!
牧青白一行人的速度不慢,這一路的顛簸讓牧青白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好幾次因為暈車半死不活的。
就連安穩都忍不住勸解牧青白,不急著這一時。
牧青白依著旌節,有些著急的說道“天暖了。”
“是啊,天暖了,一路走來,一些耐寒的樹木都泛了新芽。”
安穩哪里知道,牧青白是要跟這寒冷搶時間。
如今已經開春,嚴冬已然過去,但是春寒依舊懾人,越往北的地界,日子越是難過。
尤其是北狄,他們更是水深火熱。
要搶在春暖之前放他們入關,到齊國去。
正是嚴寒時節里,北狄人才會瘋狂的搶奪,他們會不遺余力的派遣壯丁前往齊國。
但北狄是敵國,一定要防死了,這件事牧青白並沒有與秦蒼在書信里說,畢竟是秦代暉代筆的書信,怎麼能寫這等秘辛。
牧青白嘆了口氣,“我該早點離開京城的。”
安穩有些疑惑,但沒有深究,即便想深究也不知如何開口問。
“已經進渝州地界了,初春雨水充沛,道路泥濘不好走……一路走來看到許多村莊,這些村子听聞牧大人路過,都簞食壺漿要來迎,但被我等攔住了,看來牧大人的功績在渝州深入人心。”
牧青白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怕那些百姓里有刺客?”
“牧大人身居高位,做的事不少,得罪的人也不少。”
安穩這話的意思算是默認了。
牧青白煩躁的說道“能快就快吧!真討厭啊這破雨!就不能遲點下嗎?”
安穩忍不住開口道“這雨是好雨,三月谷雨時節百姓就要開始耕種,這場雨正好肥了土地,牧大人去年賑災,怕不是忘了災從何來了?”
“我是賑災,不是治理,我哪記得災情何來?”
牧青白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安穩咧了咧嘴,也不是不能理解牧青白發脾氣,連日奔波暈車的病人,脾氣當然不能好到哪去。
不過這並不妨礙安穩繼續了解牧青白,生病了的人最是脆弱,也最容易卸下防備,此刻不斷與之說話,正是增進了解的好機會。
“牧大人似乎一點也不在乎百姓簞食壺漿夾道而迎?而且一開始離開使臣隊伍的時候,牧大人也不想帶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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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青白斜眼看他一下“有點功績恨不得到處炫耀,大街上遇上個人都得跟他從頭說到尾,完了心里暗爽一聲啊~舒服,就喜歡這種被人仰慕的感覺。你不會是這種人吧?”
安穩噎了一下,確實,沒有人不喜歡被人仰慕的感覺,但那是一種認同感,可是……牧青白竟是個不需要認同的異類。
這時候,有前行的斥候回來匯報,安穩听後,卻皺起了眉頭。
牧青白見他苦惱,忽然心里舒服了不少,終于有人陪自己難受了,但嘴上還是要故作關切的問“怎麼了?”
“不是大事,前方據探報,有山賊盤踞,一些蟊賊,無關痛癢。”
牧青白疑惑的問道“只是蟊賊的話,值得你擔憂的皺起眉頭?”
“探報說,那寨山賊有些厲害手段。”
牧青白更加疑惑了“探報向誰打听的?”
“當地豪紳。”
牧青白笑出了聲“他們是大戶,肯定被打劫過了,所以才故意這樣說,估計是想引你去剿…剿匪。”
牧青白說完後愣了下,好像覺醒了記憶里隱藏的開關。
“牧大人?”
牧青白撓了撓頭“你說,我們不會出門吃著火鍋唱著歌,突然就被麻匪劫了吧?”
“那不能,他們不敢。”
確實,山賊再厲害,那也只是江湖草莽,誰家草莽吃飽了撐的敢去動正規軍啊?
安穩有些擔心牧青白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畢竟他們現在有出使的重任在身,主次輕重還是要分清楚的。
“剿匪、那是當地縣令的職責,與我等無干,地方有匪是縣衙的罪。”
牧青白贊同的點了點頭“確實,派個人去通知一下當地縣令就仁至義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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