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宴很快的吃完了一碗粥,其他的菜也陸續傳了上來,他舒服的喟嘆一聲,“哎!幸虧我爸爭氣,不然我也早失了自由。”
    黃婉貞把口中的面條咽了下去,“嗯,每個人的生活環境不一樣,思想也不一樣,我就覺得太‘自由’了也不好,會影響我的發展。”
    沈君宴抬起眼皮子看她,“你寫的信里總是報喜不報憂,美國就那麼好?”
    “哎!那倒不是,我覺得美國挺適合你的,那里的人比國內的人要崇尚自由,我就不行了,稍微有點格格不入,可在哪活不是活,求同存異,活得好就行了。”黃婉貞放下筷子,擺弄著手邊的玻璃杯。
    沈君宴看著有些無聊的黃婉貞道,“總覺得你活得太累了,在美國那麼多年,就沒找到個志同道合的人嗎?听說你那個好朋友宋文茵也沒結婚,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嘿!我還活的累?”這話黃婉貞可不認同,“活得累的女人你根本看不見好不?都在後宅關著呢!”
    “我覺得生養孩子是世界上最累的活計,我寧願一天打兩份工,也不願意養孩子。就我姐姐生的大閨女珍珍,交給我娘養了,我還不算主力,都覺得挺操心的,怕她在學校受欺負,怕她生病,各種怕。”
    “我要是真結婚,那肯定要生個孩子嘍,生個女兒,還得拼二胎,我也看透自己了,特別負責任的一個人,兒子還好,女兒是萬萬不敢交給別人養的,孩子直接就把我拴住了,還能在這兒跟你吃飯?還能出門工作?比坐牢都苦,坐牢晚上還能睡覺呢,有孩子就別想睡整覺!”
    沈君宴連忙打斷她,“別激動,我就是問問。”
    黃婉貞撇嘴,嫌棄的看他一眼,“雙標!你怎麼不結婚生孩子?!”
    沈君宴不客氣的把三鮮魚翅搬自己面前開吃,“你也說了嘛!我崇尚自由,打仗的時候,有一次我去前線當救助醫生,延之來找我,叫我去,我說行,我回去收拾一下,他說不要收拾,太緊迫了,已經打起來了,馬上就走。”
    “只有听他們的,馬上走,回到家里,我養的一籠鳥都死掉了,從此以後,我再也沒養過鳥。我認為,我照顧不了的事,我就不要去照顧了,那麼我照顧不了妻子和孩子嘛!我就不想娶妻生子了。”
    “而且我這個人,最討厭別人管我,連我爸管我,我都受不了。人與人之間,一親密起來,就要有‘管’這個字,所以我搬出來了,花錢自己在外租房子。”
    “如果有妻子和孩子呢!他們也要管我的,我不听,他們不高興,我听了,我不高興。這個世界本來就不美好,我想盡量活的自由一點,高興一點。”
    “啪啪——,”黃婉貞拍起來巴掌,“很好,雖然你的思想跟我不一樣,但我發現,咱倆都是負責任的人,這可能就是咱們能成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
    “來!為我們的共同之處,干杯!”黃婉貞端起玻璃杯,朝沈君宴舉過去。
    雖然玻璃杯里裝的只是普通的水,但沈君宴一點也不掃興,同樣端起杯子,與黃婉貞的杯子踫了一下,“干杯!”
    “找你出來吃飯,真是找對了,不但可以免費吃大餐,聊天還這麼投契,真高興!”沈君宴又把松茸煨鴨掌端自己面前,把空了的三鮮魚翅推一旁,“這都是我愛吃的,你想吃什麼,自己點啊!”
    黃婉貞翻了個白眼,“知道了,不跟你搶!”
    隨後又正了面孔,問他,“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沈君宴一邊吃,一邊回黃婉貞,“能有什麼打算?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走一步看一步吧。”
    “嘖嘖——,比我瀟灑多了,嫉妒你,”黃婉貞滿臉嫉妒的搖著頭,“你父母呢?你不管嗎?”
    沈君宴終于舍得從美食中抬起頭來,看了黃婉貞一眼,“說的什麼話?!我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跟他們要錢,不讓他們給我收拾爛攤子,就已經很不錯了。我不想他們管我,他們也不用我管。”
    “沈家現在已經五世同堂了,超過百人了,沒有一個說比父母更優秀的,有時候我覺得,一代不如一代,就比如我,我爸是局長,我只是個醫生,在外人眼里,我肯定是不如我爸的。”
    黃婉貞接話道,“你也覺得你不如你爸嗎?”
    “呵呵,那不能,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我還是醫學博士呢!論學歷,我爸哪里比得上我?!”沈君宴‘呵呵’笑了起來。
    黃婉貞也跟著他“呵呵”笑。
    相聚的日子是美好,也是短暫的,沈君宴請六國飯店的照相師傅,幫兩人拍了張合照,笑著同黃婉貞說,“洗三張,待拿到照片,我給你和延之一人郵寄一張。”
    黃婉貞也笑,“行啊,他那駐軍地址總換,我聯系不上他。離開前,我給他寫封信,你幫我一塊寄給他。”
    “成,在信上多幫我罵他兩句,多久沒請咱們吃飯了?!真是欠收拾。”
    黃婉貞佯怒的瞪他一眼,“說的跟你請我吃飯了似的!”
    “哈哈哈,走吧,小的親自開車送你回去。”
    在這戰亂的年代,多少人因戰火和饑荒而死去,黃婉貞這次回來,見到親友都平平安安的,心里一陣熨帖。
    在離開北平前,黃婉貞給幾個沒見到的朋友都寫了信。
    這次離開,黃婉貞並沒有通知太多人,只偷偷去了一趟南池子陶家,帶回來一個黑皮箱子。
    第二天一早,黃婉貞和宋文茵帶著一群人上了通往上海的火車。
    這次秀蘭沒跟著一起走,秀竹很是為她擔心,憂心忡忡一路,到了上海也不見心情轉好。
    黃婉貞勸她,“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分,秀蘭有自己的路要走,咱們尊重她的選擇,祝福她就好了。你要是想知道她的消息,可以隨時給她寫信,現在寫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