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掃過姜昊，掃過神峰長老，掃過魏子衿，最後，落在了自己兒子林龍那張寫滿了焦急與決絕的臉上。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
下一秒，他收回目光，那份柔和，化作了斬斷一切的決然！
“爸！”
林龍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在所有人那震撼到無以復加的目光注視下。
林遠，竟主動散去了所有的防御！
他身後的劍道長河，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奔騰咆哮起來。
那不再是一條虛幻的河流，而是一條真實存在的，由億萬萬柄神劍構成的，貫穿了過去未來，承載了整個宇宙劍道起源與終結的無上大道！
林遠看著那條劍河，臉上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我的劍體，由你而生。”
“我的劍道，因你而強。”
“今日，我便將我的一切，盡數還你！”
“從今往後，我，即是劍道本身！”
“嗡！”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遠，義無反顧地，縱身一躍！
他整個人，直接投身進了那條足以絞殺任何神皇的，狂暴的劍道長河之中！
林遠的身體，在接觸到劍道長河的瞬間，便悄無聲息地，開始消融。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神魂，他的道果……
一切都在分解和重組，與那億萬柄神劍，與那無盡的劍意，徹底融為一體！
他，要以身合道！
他，要成為這條橫貫萬古的劍之大道！
這，才是真正的，神帝之路！
“瘋了！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虛無涯臉上的從容與譏諷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遏制的驚怒與駭然。
以身合道！
這個念頭，他不是沒有過。
上古一戰後，他與元都觸摸到了那扇門，也都明白了前路。
可無論是他，還是那位驚才絕艷的人族始祖元，最終都放棄了這條路。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一條路，而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死路！
劍道長河，那是何等存在？
那是這方宇宙自誕生之初，所有修劍生靈意志、執念、感悟與劍道的匯聚之所！
其中蘊含的劍意，何止億萬種？
每一種劍道，都代表著一個修劍者的畢生心血，都擁有著其主人最強烈的烙印與執念。
有的堂皇正大，有的陰險毒辣，有的追求極致的鋒銳，有的講究無邊的厚重。
這些截然不同，甚至彼此對立的劍道，在長河之中互相傾軋，互相吞噬，形成了一種混亂到極致的恐怖平衡。
將自身投入其中，無異于將一滴水融入沸騰的油鍋！
下場只有一個，那便是被那無數種狂暴的劍意，瞬間撕扯成最原始的粒子，連神魂都無法留下一星半點！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元嗎？不！就算是元，也不敢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
虛無涯嘶聲咆哮，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
他眼睜睜地看著林遠的身影，在那奔騰咆哮的劍道長河中，緩緩消融，分解。
那剛剛還堅不可摧，甚至能硬撼他至寶的神皇後期劍體。
此刻脆弱得如同薄冰，悄無聲息地化作最純粹的劍道符文，融入了長河。
緊接著，是他一切存在過的痕跡。
“不！”
遠方，林龍目眥欲裂，發出了此生最撕心裂肺的嘶吼。
他想要沖過去，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死死地禁錮在神橋之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走向那條自我毀滅的絕路。
姜昊、神峰長老，所有的人族，在這一刻，大腦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在這一刻，被一盆來自深淵的冰水，澆得干干淨淨。
比絕望更絕望的，是在希望之後，親眼看著希望走向毀滅。
……
劍道長河之內。
這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上下四方。
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劍！
無窮無盡的劍意！
當林遠的意志進入這片領域的瞬間，億萬萬道充滿敵意的劍念，便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從四面八方，瘋狂地向他涌來。
“滾出我們的世界！”
一道霸道無匹，蘊含著帝王之道的劍念，化作一柄黃金龍劍，當頭斬下。
“卑微的後來者，憑你也配染指劍道本源？”
“殺！殺！殺！殺盡一切，方為劍道終極！”
一股充滿了血腥與瘋狂的殺戮劍意，凝聚成一片無邊無際的血色劍海，要將他徹底淹沒，同化。
林遠的意志，在這億萬劍念的沖擊下，如同一葉隨時都會傾覆的孤舟。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裂，被分割，被無數種不同的劍道理念瘋狂地拉扯。
但他沒有反抗。
他甚至放棄了思考，徹底放開了自己的心神，任由那些狂暴的劍意，沖刷著自己的意志本源。
他像一個最虔誠的求道者，去體悟每一道劍意之中，所蘊含的，屬于它主人的那份執著與驕傲。
他看到了一個凡人少年，為守護家人，于山中日復一日地揮劍，最終悟出守護之劍，一劍可平山海。
他看到了一個王朝帝王，為鎮壓八方，以天下為熔爐，鑄就霸道之劍，一劍可令風雲變色。
他看到了一個絕世刺客，為心中執念，舍棄一切，化身為影，練就無形之劍，一劍可弒神明。
他看到了無數的劍，無數的道，無數的悲歡離合，無數的璀璨。
這些故事，這些劍道，如同最鋒利的刻刀，在他的意志本源之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烙印。
痛苦！難以言喻的痛苦！
仿佛有數不盡的人，同時在他的腦海里嘶吼，闡述著自己那截然不同的理念。
林遠的意志，在破碎，在重組，又在破碎。
如此往復，不知過去了多久。
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萬古。
在這無盡的輪回與痛苦之中，他自己的劍道，那由九葉劍草合一，又演化生滅，最終成就的混元劍意，開始綻放出屬于它的光輝。
它不是最強的，也不是最霸道的。
但它，卻是最包容的。
混元者，天地未分，萬物未生之始也。
它可以是一切，也可以容納一切。
“劍，為何物？”
第254章 你看見帝路了嗎
一道宏大的聲音，在林遠的意志深處響起。
這是他的道問。
守護是劍，霸道是劍，刺殺是劍，殺戮是劍，它們都是劍。
它們，又都不是劍的全部。
“萬般劍道，殊途同歸，其本源，皆為執念！”
“我的劍，即是萬道之劍！”
“轟！！！”
當這聲終極的明悟響徹整個劍道長河的瞬間。
林遠的意志本源，轟然炸開！
它不再是一點，而是化作了無窮無盡，與劍道長河中的每一道劍念，都建立了最深層次的連接。
他不再去試圖統籌，不再去試圖融合。
而是承認，承認了每一道劍道的存在，承認了它們各自的驕傲與理念。
而他的混元劍意，則化作了一條貫穿所有劍道的，最核心的脈絡。
如同一棵撐起宇宙的無上神樹，億萬劍道，便是這棵樹上的億萬片枝葉。
它們依舊是獨立的，但它們的根，卻都連接在了林遠這棵主干之上！
“我，即是劍道！”
嗡！
整個劍道長河，在這一刻，停止了奔騰。
那無數道狂暴混亂，互相攻伐的劍意，在這一刻，盡數臣服！
它們圍繞著那道新生的，至高的意志，緩緩旋轉，發出最虔誠的，如同朝聖般的嗡鳴！
從這一刻起，這方宇宙的劍道，有了主人！
……
外界。
那片被終焉鐘聲定格的混沌虛無之中。
虛無涯臉上的驚怒與駭然，早已變成了極致的凝重與不安。
他死死地盯著那條已經徹底平靜下來的劍道長河。
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威脅感，從那條長河之中，瘋狂地涌出。
那股氣息，不再是之前的神皇之威。
而是一種……與他同源，卻又比他更加純粹，更加古老，更加高貴的帝威！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虛無涯失聲尖叫，他那萬古不變的道心，在這一刻，徹底失守。
他借用宇宙權柄，竊取天命，戴上帝冠，才勉強擁有了偽帝之威。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真的以身合道，走上了那條傳說中的，真正的帝路！
他要成為，這方宇宙繼他之後的，第二尊天帝！
“本帝不允許！這片宇宙，有本帝一人，足矣！”
虛無涯徹底瘋狂了！
他頭頂的天命帝冠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輝，萬界寂滅盤與終焉之鐘在他身前瘋狂旋轉，三件至寶的力量，被他催動到了極致！
他要在那尊新的帝王，徹底誕生之前，將他連同那條劍道長河，一同抹殺！
然而，一切都晚了。
就在他即將動手的瞬間。
那條平靜的劍道長河，緩緩地，從中間分開。
一道身影，從中，一步踏出。
他，回來了。
當他出現的那一刻，整個宇宙，所有的大道法則，都在哀鳴，在顫抖，在臣服。
那是一種低階生命，在面對高階生命時，發自本能的恐懼。
他依舊是林遠的模樣，一身青衫，黑發披肩。
但他的氣質，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眼眸，不再是星空，而是化作了兩口深不見底的劍淵，一眼望去，便能看到無數劍道在其中生滅沉浮。
他的身軀，更不是血肉構成，而是由最純粹的，最本源的劍道法則凝聚而成。
每一個粒子，都是一柄無上神劍的縮影。
這一刻，他的劍體才達到了真正的極致。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一方宇宙，自成一片天道。
他，就是行走的劍道本身！
“虛無涯。”
林遠緩緩開口，聲音不是通過聲帶振動，而是直接在每一個生靈的意志中響起。
這聲音，便是天憲，便是道音。
“你，見到真正的帝路了嗎？”
“閉嘴！”
虛無涯被這句話深深刺痛，他發出一聲怒吼，三件至寶化作三道滅世神輝，朝著林遠，轟然砸下！
這是足以將這片混沌虛無都徹底打回原點的一擊！
然而，面對這毀天滅地般的攻擊。
林遠只是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對著那三道滅世神輝，輕輕一點。
只見那三道由至寶發出的攻擊，在接觸到林遠指尖的剎那，其內部蘊含的毀滅、終結、天命等一切法則，都被強行轉化！
轉化成了最純粹的劍！
三道滅世神輝，在虛無涯那駭然欲絕的目光注視下，變成了三柄造型各異，卻同樣散發著恐怖劍威的無上神劍。
然後，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轉而回，斬向了它們自己的主人！
“不！這怎麼可能！”
虛無涯亡魂皆冒，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的至寶，自己的攻擊，竟然會被對方如此輕易地轉化，甚至反過來攻擊自己！
這就是真正的帝境嗎？
言出法隨，點石成金，萬道轉化，皆在一念之間！
“噗！”
倉促之間，虛無涯只能用自己的帝軀硬抗。
三柄由他自己力量轉化而成的神劍，狠狠地斬在了他的身上，帶起三道深可見骨的恐怖傷口！
金色的帝血，如同不要錢一般，噴灑長空！
每一滴帝血，都蘊含著恐怖的能量，將周圍的混沌虛空扭曲。
“你居然真的成功了……”
虛無涯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死死地盯著林遠，聲音沙啞，充滿了不甘與嫉妒。
“但，你以為這樣就能贏我嗎？”
“這方宇宙，是我經營了無盡歲月的主場！我雖是竊取，但早已與它融為一體！你不過是個初生的帝者，拿什麼跟我斗！”
虛無涯徹底瘋狂了！
他將自身所有的本源，毫無保留地灌注于三大至寶之中！
“萬界歸寂，終焉喪鐘，天命絕殺！”
三大至寶合一，化作一道足以將這方宇宙都徹底打回混沌的灰色洪流，朝著林遠，轟然撞去！
這是他身為偽帝，所能發出的最強一擊！
面對這毀天滅地的一擊，林遠嗤笑了一聲，那笑容中滿帶著對虛無涯的輕蔑，隨後他伸出食指，對著那道灰色洪流，輕輕一點。
一道無形的，無法被觀測，無法被理解的意無形掃過。
那道意，跨越了時間與空間，後發先至，點在了那道灰色洪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