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期貨交易所的玻璃幕牆外，暴雨如注。陳默盯著電子屏上跳動的動力煤2305合約，500萬手持倉量像團猩紅的火，灼燒著他熬紅的雙眼。手機里三峽大壩的實時監控畫面中，渾濁的江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水位線距離紅色警戒區僅剩45厘米，仿佛隨時會沖破屏幕，將他淹沒在數據的洪流里。
“陳哥！華能國際上半年預虧18億，股價反而漲7！”實習生小雨抱著筆記本電腦沖進交易廳，跑掉的雨傘在地面留下一串濕腳印，“這不合邏輯啊，火電虧損股怎麼會被資金爆炒？”
陳默的手指在三個手機屏幕間飛速切換，國家氣候中心的暴雨橙色預警、長江電力的發電簡報、華能國際的煤電成本表在眼前輪轉。計算器按下的瞬間，他瞳孔驟縮︰“火電每度電虧損3分錢，水電每度淨賺1毛2——市場到底在炒什麼？”鍵盤敲出的f10頁面上，“燃料成本同比上漲42”的黑體字格外刺眼，像道猙獰的傷口。
南京珠江路證券營業部的vip室里，中央空調管道正滴滴答答漏水，水滴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黃的漬痕，形狀竟與k線圖上的黃昏之星驚人相似。陳默蜷在皮質沙發里，第五包速溶咖啡的粉末灑在鍵盤上，混著尼古丁的味道在密閉空間里游蕩。長江電力連漲七天的曲線與華能國際的三連板在屏幕上形成詭異共振，讓他想起2021年動力煤期貨的逼倉行情——表面的繁榮下，永遠藏著看不見的暗涌。
“這不科學。”他對著空氣嘟囔，微信提示音突然響起，周遠山的語音帶著三亞的海浪聲鑽進耳機︰“查火電企業輔助服務收入。”老人的話像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混沌的思路。國家能源局的文件在屏幕上展開，《電力輔助服務管理辦法》第23條黑體字刺痛眼球︰“深度調峰補償標準上浮40。”幾乎同時，華能國際公告頁腳的小字跳出來︰“上半年深度調峰收益3.2億元，同比激增120。”
“原來如此！”陳默的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屏幕上國家電網的調度數據顯示，華中電網調峰需求曲線正在陡峭上揚，“市場炒的不是火電虧損，是電網離不開的‘調峰保姆’！當新能源發電像過山車一樣波動，火電廠的調峰能力就成了稀缺資源。”
武漢光谷金融港的落地窗被暴雨砸得嗡嗡作響，陳默的華為手機貼滿防窺膜，屏幕映出他發青的眼下。國電電力的財報附注37條寫著︰“儲能調峰業務毛利率68，遠超煤電板塊。”他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聲響︰“胖子！全倉國電電力！”
正在洗手間沖冷水臉的張胖子提著褲子沖出來，東北腔混著啤酒味︰“你腦瓜子進水了？三百倍市盈率也敢追？散戶都知道‘市盈率過百必有妖’！”
“市盈率是騙人的！”陳默調出國家電網調度數據，華中電網調峰需求同比上漲120的曲線像把鋒利的匕首，“看看這個——當風電光伏發出來的電像神經病一樣忽高忽低，火電廠每啟停一次就是在給電網救命，調峰補償費比賣電賺的錢還多！這叫‘虧電費、賺服務費’，看懂了嗎？”
杭州某私募策略會現場，券商首席正在台上拍著ppt怒吼︰“火電股就是價值陷阱！煤炭成本吃掉電價利潤，雙碳目標下注定被淘汰——”陳默貓在最後一排，手機突然彈出《南方電網啟動電力現貨市場試運行》的推送。他眼楮一亮，悄悄溜出會場，躲在消防通道里點開廣東電力交易中心app，實時電價曲線像過山車般飆升，尖峰時段報價2.3元度，是基準價的3倍。
“原來在這里！”他撥通周遠山的電話，聲音在顫抖，“他們把現貨交易收入藏在‘其他收益’科目，財報里根本看不出來！當電網負荷達到峰值，火電企業賣的不是電，是電價波動中的暴利！”老人在電話那頭輕笑︰“終于開竅了？電力板塊的估值體系早就變了，現在看的是‘調峰能力+現貨彈性’，不是傳統的pe pb。”
次日開盤，華能國際被50萬手封單釘在漲停板。陳默看著模擬盤65的浮盈，龍虎榜卻讓他後背發涼——買一席位是西藏東財拉薩團結路，散戶大本營赫然在列。更詭異的是，華能轉債溢價率縮至5，轉股套利空間顯現。他突然想起2020年可轉債爆炒行情，機構正是通過拉抬正股逼散戶轉股，最後收割溢價差。
“機構在逼宮！”他抓起外套沖向電梯，“拉抬正股逼上市公司下調轉股價，這招真狠！散戶以為撿到寶，其實是給莊家做嫁衣。”
地鐵里，東方財富突發新聞彈出︰《國家發改委醞釀調整煤電價格聯動機制》。陳默盯著手機，華能國際的漲停板瞬間炸開，分時線如潰堤洪水般下泄。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速效救心丸，想起周遠山說的︰“政策文件是懸在火電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當市場情緒到達沸點，任何風吹草動都是核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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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陸家嘴天橋下，陳默蹲在台階上抽煙，煙頭的明滅在雨幕中忽隱忽現。手機屏光照亮證監會的立案公告︰“某游資涉嫌操縱電力板塊。”華能國際的股吧里，新注冊的小號整齊刷著“新能源汽車下鄉”，他鬼使神差點開寧德時代財報，研發費用里“鈉離子電池”的投入金額翻倍。黃浦江面飄著油污般的雨泡，國網大廈的ed屏閃過“7月用電量增8.9”，卻照不亮他心里的陰霾。
“陳哥，回辦公室吧。”小雨不知何時撐著傘站在身後，傘面傾斜著遮住他的頭頂，自己的半邊身子卻淋在雨里，“張哥煮了姜茶，說梅雨季濕氣重，容易犯老胃病。”
他抬頭看著這個跟著自己熬了三個月通宵的小姑娘，睫毛上掛著細密的雨珠，突然想起自己剛入行時的模樣——那時他也相信k線圖上的每根陽線都是希望，直到2021年動力煤暴跌教會他，資本市場的雨季里，從來沒有不帶刺的玫瑰。
手機突然震動，工信部新聞發布會預告彈出，配圖文件的關鍵詞被拇指擋住，只露出“新能源”三個字。江風卷著雨絲灌進領口，陳默望著對岸浦東機場的探照燈，想起周遠山在212章說的︰“電力板塊的突圍戰，從來不是k線圖上的單打獨斗。當煤炭的寒冬遇上水電的雨季，真正的博弈，藏在政策文件的字縫里，藏在電網調度的曲線里，藏在每個小數點後的利益糾葛中。”
回到辦公室，張胖子正在對著電腦罵娘︰“老陳你看！國電電力的融資余額突破百億了，散戶把房子抵押了追高！”他指著屏幕上瘋狂的買單，突然注意到陳默濕透的衣領，聲音軟下來︰“先喝口姜茶吧，身子骨熬壞了，還怎麼跟莊家斗？”
陳默接過杯子，姜茶的熱氣燻得眼楮發潮。他盯著屏幕上的電力板塊k線，那些紅紅綠綠的柱子不再是簡單的數字，而是無數散戶的血汗、機構的算計、政策的博弈。梅雨季的電力突圍戰，遠未結束——當水電超發遇上進口煤關稅下調，當火電虧損遇上調峰暴利，真正的獵手，正在數據的海洋里，等待下一個獵物的出現。
窗外，暴雨仍在肆虐，像極了2021年那個讓他刻骨銘心的跌停夜。但這一次，他不再是那個盯著k線流淚的新手。他知道，在這個充滿陷阱的市場里，唯一能依靠的，是像周遠山說的“三重驗證法”，是像張胖子這樣敢罵敢打的兄弟，是像小雨這樣默默支持的伙伴。而他自己，必須成為那個在梅雨季里，拿著火把穿越迷霧的人——哪怕火把會灼傷雙手，哪怕迷霧中藏著無數陷阱。
因為，這就是資本市場的生存法則︰要麼成為獵手，要麼成為獵物。而陳默，選擇做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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