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鐵門在身後“ 當”合攏，陳默瘸著腿反鎖三道插銷，鐵銹混著霉味鑽進鼻腔。牆角的應急燈忽明忽暗，照亮牆面斑駁的辦證廣告，蜘蛛網在頭頂晃蕩，某只蜘蛛正朝著他背包里的泡面殘渣緩緩爬來。
“叮——”
微信彈出周遠山的語音，60秒的紅色條框像道催命符。陳默按下播放鍵，老頭兒的四川話帶著麻將館的嘈雜︰“龜兒子！d公司去年拿的12億政府補貼，全填了經營現金流的窟窿！你看利潤表那個淨利潤，全是補貼堆出來的假把式！”
他哆嗦著點開d公司2025年年報，手電筒光束掃過現金流量表，三欄數字像三根絞索︰
d公司近三年現金流單位︰億元）
經營活動︰3.2 5.7 8.1
投資活動︰18.6 22.3 25.9
籌資活動︰+24.1 +30.5 +35.2
“操！”陳默捶在瘸腿木桌上，康師傅紅燒牛肉面的湯汁濺到鍵盤，糊住了“自由現金流”的計算公式。股吧里還在刷“d公司五年淨利潤增長”的利好，他突然想起周遠山說過的話︰“利潤表能造假，現金流最誠實。”
鐵門突然傳來砸門聲，夾雜著普通話與京片子混雜的吆喝︰“查暫住證！開門！”陳默抄起生銹的板凳抵住門縫，手機震動，匿名彩信發來張模糊照片——d公司董事長摟著開發區領導，在澳門永利皇宮的賭桌前舉著籌碼，背景燈牌顯示“327貴賓廳”。
“師父，這……”他剛撥通電話，周遠山的吼聲就炸了出來︰“看財報附注第38條！政府補助怎麼記賬的？”
翻到147頁，“新能源汽車產業扶持基金”科目下的12億補貼刺得他眼疼，而“扣非淨利潤”欄明晃晃的4.9億，像道猙獰的傷口。“他們把非經常性損益算進淨利潤，騙散戶說公司能盈利！”周遠山的聲音里帶著冷笑，“2023年財政部就發過通知，補貼得算‘其他收益’，這幫龜孫倒好，直接塞進營業利潤！”
交易軟件突然紅光閃爍，d公司分時圖如跳水般暴跌，緊急公告彈出︰【2026年新能源補貼額度削減60】。陳默眼睜睜看著持倉市值蒸發23萬，股吧里“審計局老張”的帖子剛露頭就404，地下室的燈泡“滋啦”一聲熄滅。
“快跑！他們定位到你了！”周遠山的語音帶著電流雜音。陳默摸黑扯掉網線，順著通風管爬進狹窄的通道，身後鐵門被液壓鉗剪開的聲響，混著某人的咒罵︰“媽的，又讓這小子跑了！”
下水道的惡臭撲面而來，他用手機照亮地面，一張被遺棄的d公司現金流附注飄在積水中︰“收到其他與經營活動有關的現金”項下，連續三年12月31日的打款記錄，金額分毫不差——正是開發區管委會的補貼到賬日，精準覆蓋了公司到期的銀行貸款利息。
“原來補貼是續命錢……”陳默牙齒打顫，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短信︰“想知道327計劃全貌？明早八點，國貿三期垃圾房。”短信末尾附了張模糊的照片，角落里露出“中融信托”的ogo，與第112章sd卡上的名單吻合。
他躲在陰暗的管道里，听著頭頂稽查隊的腳步聲漸遠，想起周遠山說過的自由現金流公式︰“自由現金流為負的公司，就算利潤表再漂亮，也是在喝毒酒。”而d公司連續五年為負的自由現金流，早該預示這場崩塌。
手機屏幕亮起，c公司的現金流數據映入眼簾︰經營活動現金流+4.7億，投資活動2.1億，籌資活動1.5億。對比d公司的“燒錢游戲”，終于明白周遠山為何總說︰“要看公司能不能自己造血，別盯著政府的救濟糧。”
遠處傳來警笛聲，陳默摸了摸口袋里的sd卡，327計劃的名單在黑暗中若隱若現。國貿三期的垃圾房，將是下一個戰場，而他知道，現金流量表上的每一個數字，都在訴說著資本游戲的真相——那些依賴外部輸血的公司，終將倒在政策調整的寒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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