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三星手機屏幕裂成蛛網狀，沾著 dried e鍵在黑暗中泛著微光。他盯著屏幕，指甲縫里嵌著江堤護欄的銹渣——那是昨夜在錢塘江大橋發瘋時留下的。老張那句“圖書館四樓有個掃地老頭”像根細針扎在耳後，但此刻他更關心屏幕上的龍虎榜數據，王胖子戴手銬的畫面還在腦海里打轉。
“狗日的王胖子，說什麼證監會有人……”他踹開腳邊的紅牛罐子，金屬踫撞聲在狹小的包間里回蕩。網吧彌漫著煙味和隔夜泡面的餿味，電腦屏幕上同花順的“三日龍虎榜”按鈕泛著紫色冷光，光標在上面顫抖，像極了他此刻的神經。
深交所公告彈窗突然跳出︰“對002714牧原股份進行重點監控”。陳默猛地灌了口冰可樂，喉結在泛青的脖頸上滾動——這個代碼他太熟悉了，上周五剛在42元割肉，現在股價38.7元，賬戶里還躺著10手帶血的籌碼。
“媽的，老子倒要看看誰在搞鬼！”他狠狠敲下回車鍵，龍虎榜數據加載時的藍色進度條像條毒蛇，啃噬著他眼底的血絲。
屏幕冷光照亮陳默青紫的眼袋，榜單最上方的“中信證券杭州四季路”席位刺得他瞳孔收縮。他摸出褲兜的筆記本，紙頁間掉出半張辣條包裝，上面記著股吧總結的游資秘籍︰“四季路是趙老哥分倉，擅長鎖倉做趨勢，跟風勝率70……”
“有救了！”他猛拍大腿，泡面湯濺到鍵盤上，油花在“買入”鍵上反光。牧原股份的分時圖里，上周五尾盤的放量長陽像根救命稻草，f10資料里“生豬屠宰許可證”的公告被他用紅筆圈了三遍，評論區“豬肉期貨暴漲”的熱帖點贊超2萬。
微信“漲停敢死隊9群”突然震動，【佛山無影腳】發了個紅包︰“牧原周一高開五個點，跟不跟？”陳默搶到8毛錢，盯著紅包封面的“悟道”二字，牙齦咬出血腥味——三個月前他曾給這個id轉過大幾千的“會員費”。
凌晨三點四十分，陳默的鼻尖幾乎貼到屏幕上。買五席位的“機構專用”賬號淨賣出1.2億，綠色數字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眼。他想起圖書館那本《游資與機構的暗戰》，用圓珠筆在虎口寫下“機構砸盤=洗盤？”，墨水滲進掌紋，像道傷疤。
牧原股吧突然冒出新帖︰“內部消息！高盛明天調高目標價到45元！”發帖人id“華爾街之牛”，ip顯示美國佛羅里達。陳默抓起手機撥打開戶經理電話，听筒里傳來忙音︰“陳先生，現在凌晨四點……”
“別廢話！”他嘶吼著，“我要開通融資融券！十倍杠桿！”沒注意到龍虎榜最下方的小字︰“當日換手率48.37，超過上市以來99交易日”——2023年上交所數據顯示，此類個股三個月內平均跌幅28。
周一早盤集合競價，牧原股份高開6，買一掛單15萬手。陳默的融資賬戶顯示可用額度120萬，手指懸在回車鍵上發抖，屏幕映出他扭曲的臉——下巴胡茬里夾著泡面渣，眼底紅血絲像蛛網。
“叮——”
隔壁工位的禿頂大叔湊過來，煙味混著大蒜味︰“小陳玩股票呢？我佷子在私募當操盤手，說今天要拉……”
話沒說完，牧原股份突然涌現十萬手拋單，股價瞬間翻綠。陳默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看見買一檔位的“4444”手買單——這是游資常用的“死亡信號”。他神經質地念叨著︰“死吧死吧死吧……”論壇彈出一條付費情報︰“四季路游資已撤單，牧原有退市風險！”
下午兩點四十五分，牧原股份跌停板封單超過二十萬手，賣一顯示34.83元。陳默癱在椅子上，爆倉警告彈窗閃爍︰“您的維持擔保比例已低于110，賬戶將于1500前強制平倉。”120萬本金只剩3.2萬，屏幕上的數字像極了st天業退市那天的持倉。
清潔工老張突然拍他肩膀，河南口音帶著關切︰“中不中啊？給你說四樓趙師傅……”
“滾！”陳默掀翻鍵盤，硬幣從褲兜撒出。一枚2000年的牡丹一元滾到老張腳邊，背面的花紋讓他想起圖書館工作證上的印章——和趙東風的工號0048呼應。
深夜十一點，陳默蹲在圖書館後巷嘔吐，胃里翻涌著紅牛和泡面的混合物。手機震動，證監會“鷹眼”平台發來舉報回執︰“您舉報的王某涉嫌操縱證券市場案已立案，編號a。”
他抹了把嘴，抬頭看見圖書館四樓窗戶亮著綠光，像座燈塔。保安亭收音機飄出《股市大家談》的片花︰“……退市股重組需警惕法律風險，近期已有三起跨境操縱案告破……”
攥著沾血的手機沖進電梯，鏡面倒映出他血絲密布的眼楮。四樓指示燈亮起的瞬間，樓層圖上的標記刺痛視線——“古籍修復室︰趙東風 工號0048”。電梯門縫里飄出沙啞的哼唱︰“十年漲跌兩茫茫，費思量，自難忘……”
陳默盯著電梯按鍵，4樓按鈕上的牡丹花紋與硬幣上的如出一轍。他突然想起老張說過的話︰“趙師傅當年從2萬炒到8千萬，現在每天看《證券分析》英文版。”指腹摩挲著手機上的裂痕，他知道，龍虎榜上的財富密碼從來不是席位和代碼，而是藏在每個交易者心里的貪婪與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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