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且慢!”他的聲音透出慈悲之色,“淒風苦雨,驚雷陣陣,這等漫長寒夜,貧僧實在不忍心看您在車上度過啊。”
“但是,”他又面露難色,“本寺確實是有難處……”
莫萊面露恍然之色。
“得加錢?”
住持老臉一紅,“這也是無奈之舉。本寺借宿原本是成人一天一萬,小孩八千,包含一餐素齋飯和觀光項目,您看……”
看著莫萊隨手抽出的三張福澤諭吉,老頭差點破了幾十年的禪功。
強忍之下,嘴角只是微微揚起,住持喚來徒弟領著貴客前往客房。空念和尚北川平自然是自告奮勇。
“這邊,就是當時忠念和尚自殺的房間了。”北川平低聲道,“這里是思過房。犯了戒律的僧人思過的地方。”
“四面高聳,牆面平滑,無處落腳。上方有個透光通風用的小窗子,邊上就是橫梁,輕易就能爬上去;但橫梁上積灰很深,如果有人踩上去或是掛了繩子,必然會有痕跡。”他抬頭望去,“忠念和尚就是在那根數米高的橫梁上,上吊自殺的。橫梁上除了繩子的刮痕,一絲痕跡都沒有。”
“所以有人會說那是霧天狗所為?”
“嗯。”北川平還想說些什麼,然而听到門外漸近的腳步聲,他急忙住嘴。
“客人?空念?”門外進來的是兩位徒弟,秀念和木念。
“空念,你怎麼能帶著客人來這種地方呢?”木念皺起眉頭,“不好意思,這里是本門的思過房,沒什麼好看的。讓您見笑了,還請您……”
“那里。”莫萊指向牆角,“為什麼牆壁的顏色不一樣?”
木念和尚眼神微動,“這個……”
剛入門不到一年的秀念和尚微笑道,“我听聞,當年忠念師兄死時,這面牆壁破了一個大洞。當時,便是木念師兄修補好的。”
“然而這牆壁厚實無比,很難想象究竟是什麼東西能把它打破啊。”他面露感嘆之色,“說不定,真的是傳說中的霧天狗……”
“秀念!”木念怒目圓睜,“…夠了。”
他朝著莫萊鞠了一躬,“抱歉客人,讓您見笑了。”
他領著眾人出了思過房。
“這邊是我們寺有名的瀑布……”
“這邊是我們寺的尊王殿。很不錯吧?您什麼時候打算辦葬禮也可以來我們寺……開玩笑的。”
“這邊是……”
莫萊跟著眾僧在寺內游覽了一圈。
趁著眾僧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他和北川平對視了一眼。
有什麼新發現嗎?北川平投來一個疑惑的眼神。
還沒有。莫萊搖搖頭。等會兒看看能套出什麼話吧。
很快就到了飯點。有一手好廚藝的屯念和尚備好了齋飯,帥氣的大師兄寬念和尚前來通知眾人。僧眾領著莫萊來到了齋房,天永住持笑眯眯的親自將他迎到了座位上。
席間,莫萊放下筷子,咂了咂嘴,一副尚不盡興的模樣。
“住持啊。”他面露懇切之色,“不知這寺里,是否有酒?”
眾僧面露難色。
大師兄寬念解釋道︰“莫萊先生,您是歐洲人可能不知道。我們日本僧侶有的可以飲酒,有的不能飲酒。本寺僧侶需要遵守戒律,是不能飲酒的……”
“得加錢,是吧?”
莫萊一挑眉,掏出一張福澤諭吉拍在桌上。
住持吞了口口水。
“師兄真沒騙您。”屯念看著桌上的錢有些犯難,“咱們寺內,就沒有人飲酒的。佛門清淨之地,也不能讓客人……”
莫萊無語。北川平在偷偷調查期間,沒少看見住持晚上偷偷小酌幾杯。
這老頭為人謹慎,雖好酒,但神奇的是從不喝醉,淺嘗輒止。
听師兄說,師父早年間也常常大醉;然而他有個壞習慣,喝酒後藏不住事,什麼都能往外說。即便如此,他也改不了這毛病,甚至常常自豪的宣稱︰“貧僧坦蕩,此生無一事不可示人!”
然而兩年前,他就開始戒酒了。
不過這老僧好財之甚,數倍于好酒。莫萊的A計劃,便是用他的好財之心壓過他戒酒之志,讓他吐露真言。
“咳,咳咳,咳咳咳!”住持不斷示意。
“是啊,咱們……住持您怎麼了?”木念見住持臉色有些不對,關切的問道。
幾個蠢貨!天永住持腹誹。
這時,他看到最晚入寺的空念和他對視了一眼,面露恍然之色。
他突然上前,跪倒在天永住持面前,慚愧地說道︰“弟子有錯!”
“弟子出家之後還貪念凡塵,偷偷私藏了些好酒在房間內,還請住持恕罪!”
“這……”住持這才露出為難之色,“算了,誠心悔過,便是好孩子。你來。”
他招招手,空念和尚便來到他身前,低下腦袋。
住持用掌心摸了摸他的頭,低聲說道︰“我房間里,老地方,就拿一瓶!”
隨後,他大聲說道︰“讓您見笑了,莫萊施主。這孩子還有瓶沒開封的好酒,在這佛門清淨之地已是留之不得,我讓他去取了。正好,我看您與我寺有緣……咳,錢不錢的倒是其次……”
“重要的是�說@園桑俊蹦﹫澄 Φ饋 br />
“正是,正是!”住持大笑。空念這孩子,著實有慧根!
不一會兒,北川平拿著一瓶酒回來了。在將酒遞給莫萊的時候,莫萊對他使了個眼色。
隨後,他便開始自斟自飲起來。
北川平見狀,適時開口問道︰“莫萊施主,您之前說,法國那邊有座修道院翻新,有一間禱告室就有您一份?”
當然是假的。這些都是北川平和莫萊之前串好的,是演戲。
莫萊表現得很是受用,點點頭,說道︰“我本人,對于這些文化遺產的保護是很看重的。”
“無關宗教,無論是基督教還是穆斯林,在維護古建築的時候我都捐過款。”
“哈哈,說來也巧,”住持聞言,試著插話道,“本寺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莫萊不置可否,嘆了口氣,又開了一個話頭︰“一個人喝悶酒,總覺得沒什麼意思。”
“當年翻新修道院的時候,奧薩爾主教的那瓶瑪歌莊園的紅酒讓我記憶猶新。”
“不過那倒是其次,他本人談吐風雅,知識淵博,正是他讓我下定了決心捐款。因為我知道,這樣的人是值得支持的。”
莫萊看上去已有些醉意,他大聲道︰“後來去麥加旅行,我遇到了一位自稱先知的人,名叫努波頓。”
“他的精釀發酵小麥果汁——在日本可能叫啤酒——很不錯,他本人也很有趣。”
住持聞言,偷偷以目示北川平,沒想到這回北川平卻開始低下頭裝鴕鳥了。
他又環視其余四個徒弟,都偷偷搖頭。
罷了,住持心中嘆了口氣,這四人本就不會喝酒,他是知道的。
看來,為了寺廟的未來,貧僧不得不站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