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意捎我一段路嗎?”一個听起來似乎有些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剛剛才流過淚水的雙眼此時變得紅腫不堪,視線也被那奪眶而出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模糊著,別說是看清車窗外的景象了,就連這車窗玻璃本身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手忙腳亂地胡亂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可即便如此,心中仍存有一絲顧慮和膽怯,根本不敢輕易去打開面前緊閉的車窗。只能沉默不語,一動不動地緊盯著玻璃另一頭那個身影。
而對方仿佛覺察到了什麼一般,緩緩移步走向車頭位置。隔著玻璃逐漸看清對方,那頭標志性的粉色短發率先映入眼簾,再加上那雙總是眯成一條縫的眼楮,讓她幾乎瞬間就辨認出對方。
沖矢昴?可是,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呢?腦海中不禁冒出這樣的疑問。目光順勢往下移,只見對方的背上正馱著一個碩大無比的背包,從外形判斷,里面裝著的東西或許是些漁具之類的物品,但又像是樂器盒?
既然確定是熟人,而且茜里也察覺到對方並無絲毫惡意,于是按下按鈕,將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開口問道︰“當然可以,不過沖矢君都已經這麼晚了,怎麼會在這里?”
“啊,是這樣的,我听說這附近有一個漁場來著,但是開車到半路發現沒有帶保溫桶,本打算折回去的時候,車子半路拋錨了,走了好長一段路,沒想到在這里遇到熟人,那還真是太好了,介意捎我一段嗎?”他解釋道。
茜里抿了抿嘴,看他全副武裝的樣子,一路走過來應該挺累了,“那上車吧。”
“那真是太感謝了。”他笑了笑,將背包放在後座,坐在副駕上。
車內因為他的突然出現,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倒也不算是太奇怪,只是有一點僵硬和尷尬。
情緒都沒有發泄完畢,被迫中止,還要繼續開車,總覺得有些不太舒心,但也不好將火發在在別人身上。
不過,她到底開到什麼地方來了?連信號都搜索不到,有些煩悶的晃了晃手機,微弱的信號格以及7%的電量讓她意識到要是再不開走,絕對會出事的。
偏偏對方手機也沒有電了,更倒霉,“諸星小姐,可以借我一下手機嗎?我手機沒有電了。”
“嗯,嗯,好……”7的電量也不知道能干什麼,他接過手機,踫到她冰涼的手愣了一下,一段時間不見,又瘦了不少,原本戴著正好合適的手鏈,現如今倒是松松垮垮的掛在手上。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透露著一絲血氣,銀白色的頭發有些凌亂的披在身上,肩膀上的紗布纏著,多了幾分柔弱和病態。
“怎麼了?”他為什麼一直盯著自己看?而且他的視線好奇怪,從之前她就一直覺得奇怪,總覺得這個男人給她一種意外很熟悉的感覺。不過這個天氣穿高領不會熱嗎?
他笑了笑,“不,沒什麼,只是這幾天沒看到諸星小姐沒去學校,還以為是出什麼事情了?是因為受傷所以才沒去嗎?傷口嚴重嗎?”
“嗯,沒什麼大事,謝謝你的關心。對了,你知道怎麼回去嗎?我不太記得回去路怎麼走,剛剛一路開過來的時候也沒注意。”一路上被擁堵的車輛弄得煩躁,就繞了路,一路暢通無阻就沒多管,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可不想要被困在這個深山老林里,到了晚上會不會有狼群?蟒蛇出動?說不定還會有熊?
她已經開始想象要是熊出現,追逐他們,到底是車快還是熊快?听說熊的爪子非常鋒利,會不會刮破車子,然後把他們吃掉?
“不會有熊的,也不會有蟒蛇,更不會有狼群。”沖矢昴像是一眼看穿她在想什麼,笑著解釋道,“更何況,這里應該算不上深山老林,只是距離市區稍微有點遠而已。”
“哦。”慢慢開著車子,果然還是有些警惕,突然驚呼的一聲鳥啼,扯著嗓子撕喊的烏鴉聲,以及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以及昏暗的環境,沒有車輛經過的路口,完完全全就是恐怖片的氛圍感。
果然還是很害怕。
“看樣子要下雨了。”天色已經完全昏暗了,兩旁沒有路燈照射,僅有的燈光也只是車燈而已,為了保險起見還特意用了遠光燈以及開了警示燈,希望有人能發現自己,而且發著光能讓她好受一些。
“我來開車好了。”沖矢昴看著以龜速前行的車,雖然很想和她多待一會,但這麼磨下去,第二天早上都一定能回去。
“好,麻煩了。”換了位子,坐在副駕上系上安全帶,不知道為什麼松了口氣,沒一會,天空就開始下起了雨,唰唰唰的,有些助眠。眼皮像是在打架一樣,最終沒有撐住,歪著腦袋睡著了。
沖矢昴看了一眼,停下車,脫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剛剛看了一下地圖位置,就算是繞道開回去,也要好幾個小時,更別說已經沒有多少油耗了。
一路開著,大概是到了某個村莊,相對樸實無華一些的村落,當然這麼偏僻也不指望能遇到什麼,不過安全起見,還是找一下有沒有旅館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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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里,醒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對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嗯?到家了嗎?”
“不是,車子快沒油了,現在雨不算大,我們先找個地方暫住一下,明天早上再回去。”
“嗯……”揉了揉眼楮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但重啟失敗,身體酸痛的要命,光是挺起背都覺得累,像是被什麼拉住一樣,腦袋昏昏沉沉的,打了一個哈欠,完全沒睡飽,“走吧。”
下車後沖矢昴將自己的背包拿上,將外套套在茜里身上,然後一把將她橫抱起來,“你再睡一會好了。”
或許是他的懷抱太過于安心,亦或許是給她的感覺太過于熟悉,又或者只是自己只是太累了而已……那就睡一會好了,“如果你累了就叫醒我,麻煩你了……”
雨勢漸漸變大,找了一家看上去疑似旅店的店,有些陳舊,木制的地板大概是好長一段時間沒有修理了,走起來嘎吱嘎吱作響。
“抱歉,請問還有空余房間嗎?”躺在躺椅上的女人慢慢坐起來,理了理身上穿著的繁瑣和服,“有的,請問要幾間房間?”
“一間,另外有熱水嗎?還有感冒藥嗎?我太太身體有些不舒服。”出門在外還是給一個身份比較好,免得被問東問西的。
女人看了一眼沖矢昴懷里的人,懷里的人腦袋大概是睡著了,手抓著男人的衣服全然依偎在他懷里,看上去睡得挺舒服的,就沒多懷疑。
簡單登記了一下,之後就帶著兩個人上樓去了,女人拿著一大串鑰匙帶著兩個人上了樓梯,燈光昏暗,窗戶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吹得吊燈一晃一晃的,影子也隨之晃動,拼拼湊湊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影。
“抱歉,這扇窗戶之前因為台風的緣故,弄壞了,這里畢竟偏僻,所以一直找不到人來修理,不過房間里的設施都是好的,請放心。”
“沒關系。”
走進最里面的一間房間,空間還挺大的,是傳統的日式榻榻米,因為下雨的緣故,有些潮濕。
老板打開櫃子,“這里面的被子,軟墊全都是換新過的,另外浴室在二樓,旅店也有餐食可以提供,如果需要的話,可以使用那個電話,或者不嫌麻煩下樓和我說一聲。”
“嗯,多謝。”等人離開後,沖矢昴將床鋪好,將茜里放在床上,然後開始檢查屋內的情況,大概是因為偏僻的緣故,屋內設施算不上新,但很干淨,也沒有多余的高檔電器之類的,有的也只是電風扇以及那一台老式座機電話。
因為下雨,兩個人的衣服都有些濕濕的,顧不上自己渾身粘膩膩的,茜里的傷口沾了水很容易發炎。
打開從老板那里拿到的簡易醫藥箱,小心翼翼的將茜里扶起來,拆掉她身上的紗布。
距離她受傷也不過小半個月,就算是身體體質再好,但她的恢復未免也好的過分了一些。肩膀上只是兩道不深不淺的傷口,貫穿傷會好得那麼快嗎?
眼看著她似乎有要甦醒過來的征兆,他趕忙處理了一下傷口,拿起嶄新的紗布重新纏繞上去。做完這些後,又拿了體溫計量了一下溫度,38.7c,真是糟糕。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躺著的茜里開始微微動彈起來。只見她皺起秀眉,嘴里嘟囔著︰“好難受……”同時還伸手去拉扯纏在手臂上的紗布,口中呢喃道︰“好熱。”
“別動,再忍耐一下。”他輕聲安撫道。
經過一番翻找,總算是找到了退燒藥,然而卻是沖劑型的。當他打開包裝袋倒入杯中並用水沖調時,頓時一股濃郁而苦澀的味道從杯口飄散而出,淺淺品嘗了一小口,那股苦澀的滋味瞬間在整個口腔內蔓延開來,仿佛黏在了舌頭上一般。即使接連喝下好幾大口水,那種令人作嘔的苦味依舊縈繞在喉嚨深處。
茜里肯定是不會喝的。果然不出所料,不論是他耐心地用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喂進她的口中,還是強行捏住她的鼻子試圖將藥水灌入,最終都會被她毫不猶豫地全部吐出來。
由于持續的高燒不退,茜里原本白皙的面龐此刻變得通紅無比,不僅如此,她的眼眶也是紅彤彤的,晶瑩剔透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般不停地滾落下來。那頭被雨水濕透的秀發此刻顯得有些雜亂無章,隨意地披散在臉頰兩側,使得整個人看上去越發狼狽和可憐。尤其是那雙噙滿淚水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他,仿佛正在無聲地向他訴說著自己身體的不適,還有委屈。
“茜里,听話,只要把藥乖乖喝下去,很快就不會這麼難受。”他再次柔聲勸說道,希望能夠說服她把藥吃下去。
“不要!”她緊緊地抿著嘴唇,使勁兒地搖著頭,那雙眼楮瞪得很大,一臉倔強地看著面前的人。無論怎麼哄騙利誘,她就是死活不肯張開嘴巴,甚至,她還毫不客氣地伸手一揮,直接打翻遞到嘴邊的杯子。杯子滾了幾圈,里面棕褐色的藥液也隨之倒了出來,迅速流淌一地,一點都不剩。
“茜里!”沖矢昴見狀,不由得皺起眉頭,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帶著些許慍怒。他彎下腰,撿起杯子,到水池邊沖洗干淨,然後又重新倒滿了一杯黑乎乎、散發著刺鼻氣味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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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話好不好?把這藥喝下去,身體很快會好。要是病情加重了會更難受,而且外面下著大雨,醫院也距離這里很遠,所以先乖乖把藥喝掉,睡一覺起來,明天就好多了。”沖矢昴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溫柔而耐心,苦口婆心地勸說。大概是那股濃郁的苦味實在太過強烈,再加上此刻的茜里燒糊涂,意識開始有些模糊不清,整個人處于極度抗拒的狀態,不僅對藥物避之不及,就連他的觸踫也表現得極為反感和排斥。
茜里緊緊地裹著被子,像一只受到驚嚇的小貓一樣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窗外雷聲轟鳴,震耳欲聾,一道道耀眼的閃電不時劃破夜空,慘白的光芒透過窗戶照在她那單薄的身軀上,映出她微微顫抖的影子。
望著她現在驚恐無助的可憐模樣,剛剛升騰而起的生氣和無奈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就這樣,兩人靜靜地對峙著,誰也不肯讓步。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短短幾秒鐘卻仿佛變得無比漫長,而茜里依然保持著高度戒備的姿勢,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沒有辦法了,沖矢昴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杯子,毫不猶豫地仰頭將里面那散發著刺鼻氣味的藥水一飲而盡。藥水的味道實在是太令人難受。
看他的動作,茜里有些不解,滿臉都是抗拒之色,身體不斷往後退縮。但他根本顧不上這些,快步走過去,伸手猛地拉住她。另一只手則用力地扣住她的後腦勺,強行逼迫她張開嘴巴。
茜里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懵了,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沖矢昴便毫不留情地將口中的藥液全部灌入了她的嘴里。
那苦澀至極的味道瞬間在茜里的口腔中蔓延開來,她難受得直皺眉頭,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臉頰滑落。她的雙手不停地拍打在沖矢昴的肩膀上,想要掙脫開他的束縛,卻只是徒勞無功,只能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唔——”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漫長而難熬。終于,過了許久之後,沖矢昴緩緩松開了緊扣著茜里的手和頭。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像是條件反射一樣,揚起手朝著沖矢昴扇去。
“啪”的一聲脆響,他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道清晰可見的巴掌印。但沖矢昴似乎絲毫不在意這點疼痛。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來,然後默默地向後退了幾步,再次與茜里之間拉開了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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