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時間,于玄秋落這方略顯清寒的洞府中倏忽而逝。
張鐵盤膝坐于靜室中央蒲團之上,周身原本翻涌不息的血色光芒,此刻正如退潮般緩緩收斂。
光芒中蘊含的,一股令人心悸的邪異與貪婪意志,也隨之偃旗息鼓,最終徹底消弭于無形,仿佛從未存在過。
洞府內重歸幽靜,而張鐵赤裸的上身腹部,皮膚之下,一個猙獰的圖案悄然烙印——一張生滿鋸齒獠牙、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巨口。
這半月間,張鐵借不滅珠之力,再次輕車熟路地完成了《吞天魔功》那詭秘的祭祀儀式。從此,吞噬萬物以壯己身,便如同呼吸般自然,那足以令尋常修士魂飛魄散的反噬之力,于他而言,亦被不滅珠死死鎮壓,再不足為慮。
心念微動,張鐵抬手探向腰間儲物袋,光華一閃,一個溫潤的白玉瓷瓶便出現在掌心。
這正是托付秦壽所尋的妖獸精血,而手中這瓶,赫然來自一頭凶戾的二階初期妖獸。
他目光落在瓶身,不見絲毫遲疑,手腕輕抖,玉瓶便如離弦之箭般拋向半空。就在玉瓶脫手的剎那,他腹部的巨口圖案驟然“活”了過來!
皮膚蠕動,筋肉虯結,那張獠牙巨嘴猛地張開,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憑空而生!嗖——!玉瓶連一絲掙扎也無,便被這股力量蠻橫地扯入那幽深黑暗的口中。
緊接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嘎 !嘎 !”脆響便自張鐵腹內沉悶傳出,那是堅硬的玉瓶連同封印禁制被鋸齒獠牙輕易碾碎、嚼爛的聲音。
張鐵雙眸緊閉,面容古井無波。
狂暴如岩漿的二階妖獸精血入腹,瞬間化作一股股灼熱滾燙的洪流,在他體內橫沖直撞。
然而《吞天魔功》早已蓄勢待發,功法運轉如磨盤轟然轉動,霸道無匹地將這股狂暴力量強行鎮壓、剝離、提純!數息之間,精純得難以置信的靈力便如江河決堤,洶涌澎湃地注入他干涸已久的經脈丹田!
靈力過盛,沖擊猛烈!
張鐵體表皮膚驟然浮現無數細密的蛛網裂紋,仿佛一件瀕臨破碎的瓷器,殷紅血絲瞬間滲出。
然而,異變再生!他識海處的不滅珠幽光一閃,無數細若游絲的黑色光芒自珠內涌出,如最靈巧的織工,瞬息游走全身。黑絲所過之處,那猙獰裂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修復,皮膚光潔如初,仿佛方才的龜裂只是幻覺。
轟——!
一股無形的靈力沖擊波以張鐵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卷起洞府內沉積的微塵,化作一陣疾速旋轉的清風。煉氣期五層!水到渠成!
但這突破,僅僅是這場饕餮盛宴的開端!
《吞天魔功》運轉到了極致,腹中巨口貪婪地榨取著每一絲精血能量。十幾息後,方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再次上演——體表裂紋乍現,黑絲瞬息修復,更強的靈力沖擊轟然爆發!煉氣期六層!破!
緊接著,是煉氣七層!煉氣期八層!其勢如破竹,一往無前!
最終,那股奔騰的力量在沖至煉氣十層的巔峰後,才如猛獸歸巢,緩緩平息、穩固下來。
修為突破的余韻尚未散盡,張鐵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猶豫停滯!
手腕再翻,又一瓶散發著濃烈腥氣的二階妖獸精血被精準地拋向空中。腹中巨口仿佛永不饜足的饕餮,再次張開那深淵般的巨口,恐怖的吸力再現,玉瓶毫無懸念地被一口吞沒!
磅礡的精血能量再次炸開!《吞天魔功》的運轉發出了沉悶如雷的低吼,在張鐵體內隆隆作響。煉氣十一層的壁壘應聲而破!
旋即,煉氣十二層的關隘也轟然告破!最終,這股狂暴的力量在觸及那道代表煉氣期極致的無形屏障時,終于徹底沉澱、穩固下來。
煉氣期十三層!煉氣大圓滿!
此刻的張鐵,周身靈力充盈鼓蕩,舉手投足間隱有風雷之音。他清晰地感受到,距離那築基的玄妙之境,僅剩一層薄如蟬翼的阻隔。然而,突破築基所需的海量靈力,絕非區區一瓶二階初期妖獸精血所能提供。
張鐵並未停下腳步。
他心念再動,又一瓶精血出現在手。
這一次,他不再拋擲,而是仰頭,腹中巨口仿佛與其心意相通,猛然擴張至一個夸張的幅度,一股更為強勁的吸力爆發,整瓶精血連同玉瓶,被他如同飲水般,一口鯨吞入腹!
“吼——!”
仿佛有凶獸的咆哮自他體內隱隱傳出。
精血入腹,不再是轉化為靈力,而是被《九轉不滅體》的法訣引導,化作滾燙的熔流,瘋狂沖刷、捶打著他周身的筋骨皮膜!
劇烈的痛苦如潮水般襲來,每一寸血肉都似被撕裂又重組。
體表再次崩裂開更加恐怖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淋灕!
但下一剎那,不滅珠黑光大盛,無數黑絲如活物般瘋狂涌出,交織成網,覆蓋全身。
黑網收縮,那足以致命的傷口竟在電光石火間愈合如初,只留下淡淡的紅痕,皮膚下反而透出一股玉石般的堅韌光澤。
張鐵牙關緊咬,汗如雨下,承受著這非人的淬煉,肉身境界亦在這毀滅與新生的循環中,穩步向著淬體圓滿的境地攀升。
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透過洞府禁制,在石壁上投下斑駁光影。
張鐵自起居室走出,周身覆蓋著一層腥臭黏膩的黑灰色雜質,如同從泥潭中撈出。他耗費了些時間,以清泉術仔細沖洗干淨,換上一身嶄新的玄黑色道袍。
道袍寬大,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只是那眉宇間,卻凝著一絲化不開的陰郁。
他踱步至洞府門口,山風帶著涼意拂過面頰。體內,煉氣大圓滿的靈力如淵似海,奔騰不息;淬體圓滿的肉身則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筋骨堅韌似鐵。
如今張鐵在煉氣和煉體之上都做到了目前能做的祭獻,至于修煉《巫術》張鐵暫時還未準備開始,一來前幾層的無數並沒有什麼戰斗力,沒有必要非要現在修煉,而來張鐵本就之前已經將《巫術》修煉到第八層,而這些感悟都在,修煉起來可以說是水到渠成。
但是修煉此術的最大問題是承受反噬,如今張鐵肉身境界太低,即便修煉了此術也是有些雞肋,因此張鐵決定等肉身修為修煉上去之後再行修煉此術。
然而,此時的張鐵卻是眉頭卻越皺越緊。
“這玄秋落…真是窮得叮當響!”他低聲咒罵了一句,語氣中滿是無奈。
搜刮盡對方全部身家,變賣一空,也僅換來這七瓶二階妖獸精血。
不過轉念一想,倒也釋然。
玄秋落九成以上的積蓄,恐怕都砸在了為奪舍他所做的種種準備上。
至于玄秋落那處隱秘的藥園,張鐵也早已探查過。除去當初分潤給賈老頭的那部分,剩下的幾株靈藥,年份藥性都只能算馬馬虎虎,拿到坊市也換不來多少靈石丹藥。
資源的匱乏,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張鐵心頭。他必須盡快找到新的來源!
望著遠處雲霧繚繞的群山,一絲茫然與急迫涌上心頭。
“不知如今靈界人妖兩族是何光景?那魔界入侵的大劫結束了沒有?”他迫切地需要恢復實力,重返靈界,去尋回那些遺失在時空亂流中的重寶!
每耽擱一刻,變數便多一分。
正當他心緒紛飛,思慮著如何破局之際,天際盡頭,一點粉紅色的光芒驟然亮起!
光芒初時如星,眨眼間便膨脹如斗,速度之快,恰似流星趕月,撕裂長空,拖曳著長長的霞光尾焰,目標明確地朝著他這偏僻洞府方向激射而來!
破空之聲尖銳刺耳,僅僅幾個呼吸的功夫,那粉色遁光便已如隕星墜地般,轟然停滯在張鐵洞府外的半空中。
遁光斂去,露出一位踏空而立的中年美婦身影。
她身著流雲廣袖宮裝,身姿婀娜,面容保養得宜,看上去不過四十許人,風韻猶存,但那雙丹鳳眼中蘊含的凌厲與眉宇間凝而不散的威嚴,卻如實質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玄長老倒是好生悠閑雅致,一大清早便在此處,對著這荒山野嶺的景致怡然自得?”美婦朱唇輕啟,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絲冰碴子般的寒意,目光如刀,在張鐵身上掃過。
張鐵心頭一凜,腦中屬于玄秋落的記憶碎片瞬間翻涌,立刻將來人身份認出——百煉宗執掌刑律、權勢滔天的二長老!
地位僅在宗主與大長老之下,是名副其實的宗門第三人!
他不敢怠慢,連忙躬身抱拳,姿態放得極低︰“玄秋落,拜見二長老!不知二長老法駕親臨陋室,有何訓示?”聲音恭敬中帶著恰到好處的惶恐。
“訓示?”二長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寒光大盛,
“哼!玄秋落,你好大的膽子!萬年難遇的五行靈根這等絕世仙苗,你竟敢私自瞞報,妄圖奪舍,據為己有!
此等行徑,簡直目無宗主,視宗門法度如無物!更是將宗門千秋大計棄之如敝履!你可知罪?!”
她的話語如同重錘,字字敲在張鐵心頭,周身散發出的金丹期威壓更是如同山岳般沉重壓下,仿佛下一刻,她那看似縴縴的玉掌便會雷霆萬鈞般拍落,將他碾為齏粉!
洞府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山風都為之停滯。張鐵保持著躬身的姿態,額角一滴冷汗悄然滑落。
他心念電轉,依據玄秋落的記憶,沉聲應對︰“回稟二長老,宗門戒律之中,確實未曾明文禁止奪舍五行靈根。我此舉或有私心,然並未逾越宗門法度。當然,若宗主與諸位長老會裁定我有錯,弟子…甘願領受責罰!”
他將姿態放得更低,語氣顯得無比誠懇。
“哼!算你還有幾分自知之明!”二長老冷哼一聲,威壓略微收斂,但眼神依舊冰冷如霜,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你十年宗門俸祿!限你一年之內,為宗門煉制三件上品法器!此外,三個月後上宗主持的‘登天試’,由你代表我百煉宗參加!這三條,你可有異議?”
“這……”張鐵臉上瞬間露出極其難看的神色,仿佛遭受了巨大的不公與損失,嘴角微微抽搐,顯得掙扎而痛苦。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用了極大的力氣才壓下心中“不甘”,最終深深一揖到底,聲音帶著一絲“屈辱”的顫抖︰“謹遵二長老法旨!絕無異議!”
待到那粉紅色遁光徹底消失在天際盡頭,張鐵緩緩直起身,臉上那副屈辱不甘的表情瞬間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壓抑不住的狂喜!
眼中精光爆射,如同發現了絕世寶藏!
“登天試……上宗選拔……哈哈哈!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他心中狂笑,“這簡直是求之不得的天賜良機!以我如今煉氣大圓滿的修為,加上玄秋落的煉器造詣和斗法經驗……哼,這登天試的頭名,舍我其誰?還有誰,能比我張鐵更‘天才’?!”
返回洞府,石門在身後緩緩合攏,隔絕了外界。距離那至關重要的“登天試”僅剩三個月!當務之急,是必須在這三個月內,不惜一切代價突破至築基境界!
至于修煉資源……張鐵之前還為此愁雲慘淡。
然而,方才二長老那看似嚴厲的責罰,尤其是“一年內煉制三件上品法器”的要求,卻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他眼前的迷霧!
“煉器堂!”張鐵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算計的精芒,嘴角勾起一抹篤定的笑意。
想到此處,他不再耽擱,轉身大步流星再次走出洞府。
揮手間,一柄通體黝黑、刻滿古樸符文的玄鐵重尺自儲物袋飛出,懸于身前。張鐵手掐法訣,身形一縱,輕盈地踏足尺身之上。
“疾!”
一聲低喝,黑色玄尺化作一道烏光,載著他沖天而起,卷起一陣勁風,直撲百煉宗核心區域中的煉器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