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房里的空氣突然變得粘稠。流浪藝人繃帶裂開的傷口正滲出銀色液體，順著琴鍵滴落在黑白相間的地磚上，發出類似電流的滋滋聲。甦明注意到他脖頸後的雲雷紋正在蠕動，那些古老圖騰竟與培養皿中胚胎背部的青銅鱗片如出一轍。
"你果然來了。"藝人扯開領口，露出鎖骨下方嵌著的微型芯片，藍光映得他半張臉青白，"他們給我換了十二次人造器官，卻始終找不到停止變異的方法——直到我發現，每次彈《廣陵散》時，那些該死的鱗片就會..."話音未落，他的手指突然暴長出三尺青銅利爪，將琴凳上的嬰兒高高舉起。
嬰兒後頸的胎記驟然發燙。甦明本能地伸手去抓，掌心卻穿透了嬰兒的身體，觸踫到某種虛無的屏障。與此同時，整條街區的霓虹燈突然熄滅，柏油馬路龜裂成無數六邊形蜂巢，地下傳來機械運轉的轟鳴聲。
"歡迎來到真正的永夜計劃。"流浪藝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青銅化，"知道為什麼歷代宿主都帶著那枚銅環嗎？"他舉起嬰兒，胎記處射出的強光在牆壁投射出密密麻麻的基因鏈圖譜，"那里面藏著能改寫人類dna的納米機器人，而你，甦明，是唯一能激活完整序列的存在。"
甦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七歲那場實驗室爆炸的記憶突然清晰如昨。被植入芯片時的灼痛感、福利院走廊消毒水的氣味、還有林梧幽塞給他琴囊時顫抖的手指——所有碎片化的畫面此刻拼湊成完整的真相︰所謂的永夜計劃根本不是進化實驗，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基因篩選。
地下傳來沉悶的金屬撕裂聲。整條街道如同被無形巨手捏碎的錫箔，柏油路面下露出數以萬計的青銅棺槨，每個棺材里都漂浮著面容模糊的胚胎。流浪藝人背後的雲雷紋突然睜開數百只復眼，齊聲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三百年來他們不斷重置時間線，就為了找到能承受基因融合的容器..."
嬰兒的啼哭突然變成清越的琴音。甦明感覺胸口發燙，低頭發現銅環正在皮下蠕動，與血管里的銀色絲線產生共鳴。無數記憶涌入腦海︰福利院火災時林梧幽沖進火場的背影、她藏在琴囊夾層里的實驗室鑰匙、還有每次重生時那些突然消失的青銅鼎...
"母親。"甦明終于叫出那個塵封的名字。流浪藝人發出刺耳的笑聲，青銅利爪深深掐進嬰兒襁褓︰"你以為銷毀銅環就能擺脫控制？看看這些棺材上的饕餮紋！"隨著他的話音，所有胚胎同時睜眼，瞳孔里浮現出與女人防護服相同的電子紋路，"從你七歲那年接受第一次基因編輯開始，你就注定要成為新人類的王..."
地面突然劇烈震顫。甦明抱著嬰兒滾到牆角，看見整棟大樓正在青銅化。玻璃幕牆變成流動的金屬瀑布，混凝土結構生長出鱗片狀的青銅紋路。流浪藝人的身體完全覆蓋在青銅鎧甲下，只露出瓖嵌著十二枚芯片的頭顱︰"知道為什麼歷代宿主都要彈《廣陵散》嗎？琴弦震動頻率能激活基因鎖里的..."
警報聲突然撕破黑暗。甦明看到無數全息投影在空中炸開，每個畫面里都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正在給不同年齡的"容器"注射銀色血液。當某個穿著病號服的少年畫面出現時，他渾身血液凝固——那分明是七歲時的自己。
"該收場了。"流浪藝人背後的青銅鱗片炸開成數百枚金屬飛鏢，"母親已經準備好收割最後的果實。"整條街道開始向上隆起，青銅棺槨如同打開的蜂巢傾瀉而出。嬰兒突然張開嘴，發出高頻蜂鳴，那些飛鏢在距離甦明三寸處詭異地靜止，表面浮現出細密的裂紋。
甦明的手掌按在銅環上，基因鎖解除的灼痛感比七歲時更加強烈。無數記憶涌入腦海︰福利院地下室藏著的上古青銅鼎、林梧幽臨終前塞給他的染血琴囊、還有每次重生時銅環位置微妙的變化——原來真正的鑰匙從來不是銅環本身，而是與林梧幽血脈相連的...
"小心！"流浪藝人的青銅爪突然刺向嬰兒後頸。千鈞一發之際，琴房門被猛地推開。渾身纏滿繃帶的林梧幽握著短刀沖進來，刀刃精準地穿透青銅利爪與機械臂的連接處。她的皮膚正在急速老化，銀色紋路從脖頸蔓延到全身︰"他們給我換了十八次人造器官，但你的胎記..."
整座城市的地下傳來共鳴般的轟鳴。甦明看到流浪藝人胸口的芯片彈射而出，露出底下跳動的青銅心髒。嬰兒的啼哭突然變得渾厚有力，穹頂裂開數道全息投影，每個畫面里都顯示著不同年代的自己正在接受基因編輯。當最新的畫面切換到2050年頒獎台時，他終于看清女人手中的獎杯——那分明是用自己胸前的疤痕雕刻而成的青銅鼎。
"歡迎回家，鑰匙先生。"流浪藝人的聲音突然變得空靈，青銅鎧甲像蛻下的蟬殼般脫落，露出布滿電子紋路的蒼白面容，"我們等了三百年的基因融合，該完成了。"他張開雙臂，背後浮現出十二個懸浮的培養皿，每個里面都漂浮著與甦明一模一樣的胚胎。
嬰兒的胎記迸發出刺目光芒，七千個懸浮的嬰兒虛影從海水中浮現。甦明感覺血管里的銀色絲線正在編織成網，銅環的位置滲出鮮血，與虛空中的饕餮圖騰產生共鳴。當第一個培養皿的胚胎睜開眼楮時，整條街道的青銅棺槨同時炸裂，銀色血液形成的洪流將整座城市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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