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渾俯下身,從地面上撿起那盞破碎的琉璃燈。
這琉璃燈的燈托是金蓮狀,六角玲瓏,中心的位置放著一根未燃燒的白燭。
這白燭並不是普通的柱狀。
而是被雕琢成了一只憨態可掬的小貓造型,在貓尾處,還特意涂了些金粉。
月渾一眼便認出,這只貓定然是小嬈。
小嬈的尾巴他印象十分深刻,尾巴末梢處便是金色的毛發。
至于小貓眉心的那一抹花鈿,就很明顯了。
分明是他們第一次在珍寶閣見小嬈時,他額頭上的那抹花鈿。
玉竹弈他難不成還余情未了?
可小嬈已經有了眷侶,他甚至還騙了他們。
月渾胸中陡然生出憤怒和不甘來。
他未中雲陽陽的咒,都已經對玉竹弈上心了,玉竹弈就算是中咒後被迫愛上他,也忘不了那只小貓妖嗎?
月渾憤慨,不由得攥緊了那盞破碎的琉璃燈。
他將燈罩打開,把里面雕刻精致的白燭一把抽出來。
手心攥緊,白燭便在手中四分五裂。
破碎的琉璃碎片將他的手心割破,月渾渾然不覺,任由鮮血流淌在燈托上。
直至夜深了,星光落滿天際,銀河潑灑至九天。
玉竹弈才打道回府。
葬魂淵那邊總算處理好了,各家也都被恭敬送回,又添了許多贈禮。
主動留下協助的恩情,青平劍宗都放在眼中。
客至舍那邊搜查了許久。
在他們二人帶來的那個小姑娘所住院子中的青銅鼎里,找到了些萬儀神木的蹤跡。
這件事是妖族所為的鐵證又添了一條。
但玉竹弈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很多地方都講不通,不知為何,他下意識的相信小嬈所說的話。
師尊閉關不出,就算說了萬儀神木的事也是給他徒增煩惱。
師尊應當是時日不多了。
他如今作為宗主,竟鑄成了這樣的大禍。
玉竹弈閉了閉眼,一時間心下有些茫然,若是青平劍宗真的在他的引領下走向衰敗。
那他就是宗門中不折不扣的罪人。
他怨不得別人。
就算真的是妖族所為,那也是因為當初他鬼迷心竅,號召各界討伐了妖族。
玉竹弈的面前突然閃過一絲亮光。
轉眼間,天地間光芒大盛。
玉竹弈甚至還隱約听到了鳳鳴。
他看向光源的來處,這火光還帶著熾熱,遠處的天際,雲霧翻騰,波瀾壯闊起伏跌宕。
幾息過後,這光芒才逐漸消散。
“去看看怎麼回事。”玉竹弈對身後跟隨的弟子道。
隨後,便只身回了碧瀾園。
推開房門前,玉竹弈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縮了下。
他……應該走了吧。
“吱呀…”
房門被推開。
玉竹弈看向書架的方向,月渾撞掉的幾本書已經被重新放回了書架。
玉竹弈走近,在書架中尋找著什麼。
他記得,他雕了一枚竹葉,就夾在一本書中,走的時候急,忘了這回事,千萬不能讓月渾看到。
“你在找這個嗎?”低沉隱含怒意的聲音在暗夜中響起。
玉竹弈心頭一顫,不可置信的回過頭去。
房中並未點燈,僅靠窗外投射進來的一抹昏暗冷冽的月光。
月渾站在陰影處,月光只照亮了他下半張臉,表情晦暗不明,讓人看不清。
他的手中還拿著那盞琉璃燈,破碎的琉璃燈罩已經被他重新拼接起來,歪七扭八的拼在一起。
只是里面的燭火卻變了樣子。
捏的爛碎的蠟燭被硬生生重組到一起,仔細看,還能看出是個健壯的男人。
“你…怎麼還在這兒?”
玉竹弈移步上前,想要點起桌上的燭火。
月渾抬手,狠狠地扼住玉竹弈的手腕,稍一用力,便將玉竹弈拉進了自己懷里。
“難不成你希望那小貓妖在這兒?”
玉竹弈原本因他的動作而旖旎的心思散去。
“你在說什麼?”
他抬首,正好對上了月渾那雙駭人的眼楮。
紅光在眸中流轉,仿佛嗜血的魔鬼一般。
不,他本來就是魔。
這段時間,月渾在他面前的表現,讓他忘了月渾本就是魔的事實。
月渾的唇角緊繃著,面色不善。
“你就那麼忘不了他?你就這麼討厭我?為什麼就算中了咒也不接受我?”
說到中咒,玉竹弈的腦子也出現短暫的空白。
對啊,他們都中咒了。
他們應該想辦法怎麼將這魔咒解開,而不是在這里認命沉淪,纏綿悱惻。
玉竹弈將月渾扣在他腰間的手扯開。
沒想到卻因為動作過大了,撞到了月渾手中的琉璃燈。
琉璃燈再次拼接起來本就脆弱,砰然一聲摔在了地上。
月渾看著空落落的手心,心中再次燃起的火焰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
這是他拼了整整一晚,才拼好的。
琉璃的邊緣他都用極小的火焰仔細烤化,才將他們粘在一起。
玉竹弈也怔住了,垂頭去看時,便借著月光注意到了月渾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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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處有一條貫穿的血痕。
布滿繭的手指上也滿是細密的傷痕。
他心中一痛,剛要將他的手捧起來,問問怎麼回事。
月渾便用那只手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抵在了書架上。
不等玉竹弈出聲,月渾垂頭迅速咬住了那雙薄唇。
玉竹弈狠命掙扎,雙腿又踢又踹,兩只手卻被月渾鉗在身後。
貼上來的唇異常滾燙。
動作也絲毫不溫柔,與下午他走之前的繾綣柔情毫不相同。
他不明白,他只是離開了半個晚上,為什麼他就變成這樣了?
月渾如同著了魔一般,唇齒並用,他從沒想過,能這樣滿足。
前所未有的快感席卷著他的所有感官。
霸道獨裁般的吻掠奪著玉竹弈口中的空氣。
玉竹弈也是第一次,根本沒有經驗。
但又怎麼也推不開月渾。
直到真的徹底難以呼吸了,玉竹弈才狠狠咬住月渾攻城掠地的舌尖。
血腥瞬間充斥著口腔。
月渾這才撤出,兩手依舊緊扣著玉竹弈,不讓他有絲毫撤離的機會。
玉竹弈大口呼吸,眼底朦朧的霧氣,模糊了他的視線。
直到他無措的眨了幾下眼,淚水掛在眼睫上,才終于看清。
他心如擂鼓,眼眶通紅的看向月渾。
想要掙扎,卻發現,方才的一番動作下,月渾的傷口都已裂開,染在了他的衣襟上。
他若是掙扎,反而更心痛。
月渾出神的注視著那雙布滿水光,無措的小鹿眼。他好喜歡這樣的玉竹弈,就是要這樣,把堅冰融化,讓他只能無骨的依賴在自己身上。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強制愛。
既然他不愛他,那就將他困起來,讓他再也離不開他。
這樣的想法越來越強烈,一瞬間便佔據了月渾整個腦子。
待他反應過來時,手刀已然落下,玉竹弈也癱軟在他懷中。
月渾想也沒想,瞬間便將人扛起來,離開了這兒。
呼嘯的晚風吹開了窗子。
兩人方才一鬧,書架上的書接連掉落。
穿堂風不知倦怠的吹著,一本舊書被風吹開。
直至一枚翠綠的竹葉被帶出。
半干的竹葉之上,鏤空雕刻著一人,身長肩寬,十分生動。
正是月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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