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白熾燈在唐豆豆眼下投出青灰的陰影，趙倩的指尖無意識叩著床頭櫃，發出細碎的聲響。
當兩人達成合作共識後，她終于問出那個盤旋在心頭的疑問︰“你什麼時候听到劉建洲和金總的通話？到底听到了什麼？”
唐豆豆冷哼一聲，骨節分明的手指突然攥緊被單。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潮濕的風卷著枯葉拍打玻璃，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玉河灣那套房子只有兩居室，自從我父母搬來後，劉建洲想打私密電話時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枯瘦的手掌撫上平坦的小腹，那里曾孕育著她以為能拴住男人的籌碼，“那天我躺在臥室陽台的躺椅上曬太陽，醫生說紫外線對胎兒好......”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一個星期前的午後，陽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唐豆豆戴著墨鏡，听著耳機里的胎教音樂，愜意地晃動著腳。突然，臥室門被猛地推開，劉建洲夾著文件袋闖進來，眉頭緊皺，完全沒注意到陽台里的人。
“金總，您說吧，我現在身邊沒有人，很方便的。” 劉建洲的聲音諂媚得讓唐豆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悄悄摘下耳機，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男人背對著陽台，彎腰駝背的樣子像極了哈巴狗，和平時西裝革履的精英模樣判若兩人。
“越是背著人，越不是什麼好事。” 唐豆豆突然嗤笑出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更可笑的是，他為了方便記筆記，居然開了外放！” 她的瞳孔因激動而微微放大，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改變命運的午後。
趙倩想起父親店里，劉建洲跟著金豐毅巡視時的趾高氣揚，此刻卻忍不住握緊了拳頭。“他都說了什麼？”
“保健品市場總監？呵！” 唐豆豆的笑聲帶著濃重的鼻音，“就是個傳銷頭子！”
趙倩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想起父親店里那些老人，想起他們被蠱惑時虔誠的眼神，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所以他和那個金總......”
“就是一伙的！” 唐豆豆突然抓住趙倩的手腕，輸液管被扯得緊繃。
"那天他開的外放特別清楚，"唐豆豆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幾分病態的興奮，"金總說他們新研發的"長生 "根本不是什麼高科技，就是普通蛋白粉摻了點褪黑素。"她突然神經質地笑起來，"成本連包裝算上才28塊一盒，他們敢賣998！"
趙倩瞳孔微縮，想起父親店里那些老人虔誠購買保健品的模樣。
"最惡心的是他們的銷售套路。"唐豆豆撐起身子，輸液管晃動著，"先免費送雞蛋吸引老人，再找托兒上台哭訴吃了藥多麼神奇。"她的指甲在床單上劃出幾道痕跡，"劉建洲還在電話里夸金總高明，說"孝心經濟"最好賺，老人怕死又孤獨......"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唐豆豆猙獰的表情。
"他們專門培訓銷售員認干爹干媽！"她突然抓住趙倩的手，"讓那些年輕人天天噓寒問暖，陪看病陪買菜，等取得信任後就......"唐豆豆的喉頭滾動，"我親耳听見劉建洲說，有個老太太把拆遷款全買了他們的"細胞修復儀"，結果那玩意就是個加了ed燈的按摩器！"
趙倩的胃部一陣絞痛。她想起母親抱怨父親造孽，騙了一位坐輪椅的老奶奶，花了三萬八買了台"理療艙"。
"金總還夸劉建洲會來事，"唐豆豆繼續道，聲音嘶啞，"說他設計的"愛心互助會"絕了——讓受騙的老人再去騙熟人，每拉一個人頭就給返點。"她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那些老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犯法......"
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唐豆豆卻充耳不聞，眼中閃著瘋狂的光︰"最精彩的是後半段！金總說要加快洗錢，讓劉建洲去找那個開火鍋連鎖的周老板。"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們打算用虛假加盟合同，把騙來的錢變成合法收入......"
趙倩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聲響，她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一整套的完整資金鏈條，如此周密。
"這些你都錄下來了？"趙倩聲音發顫。
唐豆豆露出詭異的微笑，從枕頭下摸出手機晃了晃︰"不止錄音，還有他忘在我電腦里的加密文件。"她的指甲輕輕敲擊屏幕，"里面全是造假的數據報表，還有...他們給某些官員的"孝敬"清單......"
雨點再次砸向窗戶，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擊。趙倩看著唐豆豆手機上的文件截圖，某個熟悉的名字讓她呼吸一滯——竟然有一個如此熟悉的名字，熟悉到她以為他是正義的化身。
"劉建洲知道你有這些嗎？"趙倩輕聲問。
唐豆豆突然大笑起來，笑聲里帶著哭腔︰"他要是知道，我現在還能躺在這兒？"她猛地扯開病號服領口，露出一道猙獰的淤青，"前天晚上他掐著我脖子問錄音的事，我假裝昏死過去才逃過一劫......"
監護儀的警報聲越來越急。趙倩按下呼叫鈴，俯身在唐豆豆耳邊低語︰"把備份文件藏好，這個金總...不簡單。"
唐豆豆死死攥住趙倩的手腕︰"所以我們需要聯手。"她的眼楮在慘白的燈光下像兩團鬼火，"等劉建洲出來，我繼續扮他的乖老婆，而你，幫我把收集的材料交到穩妥的人手里，能夠懲治他們的人手里……"
護士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唐豆豆迅速松開手，恢復成虛弱的樣子，只有嘴唇還在微微開合︰"我們要讓他親眼看著，他的"一番算計"是怎麼土崩瓦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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