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像一把生銹的刀，割得趙倩鼻腔發疼。她又一次站在醫院走廊，手機屏幕還留著與唐豆豆通話的記錄。指腹無意識摩挲著冰涼的金屬邊框，趙倩想起二十分鐘前電話里那沙啞得近乎破碎的聲音 —— 曾經的唐豆豆，連撒嬌都要帶著甜膩的尾音。
推開病房門的瞬間，消毒水的氣味愈發濃烈。趙倩的鞋跟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病床上的唐豆豆猛地抬起頭，像是被驚起的困獸。曾經膠原蛋白飽滿的臉頰凹陷成兩片枯葉，眼下烏青幾乎蔓延到顴骨，發梢黏著冷汗貼在蒼白的額頭上。才 26 歲的姑娘，此刻卻像被抽走了十年光陰，脖頸處的皮膚松弛得能看見細小的紋路。
“你終于來了。” 唐豆豆扯動嘴角，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她床頭的手機屏幕亮著，庫城晚報發布的 “出軌男人報復前妻翻車，終陷絕境鋃鐺入獄” 刺得趙倩眼楮生疼。那些標題像長了刺的藤蔓，在她腦海里反復糾纏，提醒著這場鬧劇里沒有贏家。
“看到我現在這個模樣，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唐豆豆虛弱地問道，喉間發出氣若游絲的聲音。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床單，指甲縫里還沾著干涸的血跡。
趙倩內心一陣冷笑，面上卻波瀾不驚︰“找我來，不是為了說這個吧？” 她將包輕輕放在床頭櫃上，金屬鏈條踫撞的聲音在寂靜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病房陷入死寂，只有心電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唐豆豆突然笑出聲，笑聲帶著哭腔，震得輸液架都微微晃動︰“其實，我找你來，是向你道歉的。” 她抓起紙巾用力擦拭眼角，卻怎麼也擦不干不斷涌出的淚水，“報應，這都是報應。”
趙倩想起三個月前唐豆豆仗著懷孕來家里時的模樣。那時的她穿著高定孕婦裙，眼里閃著狡黠的光，揚著下巴說︰“姐姐，你就成全我們吧。” 而此刻眼前這個蜷縮在病床上的女人，和記憶里那個張揚的唐豆豆判若兩人。
“其實我應該謝謝你。” 趙倩抽出張紙巾按在唐豆豆手背上，“要不是你，我還蒙在鼓里呢，看不清身邊的都是什麼爛人呢。” 指尖觸到唐豆豆冰涼的皮膚，像是觸到一塊沒有溫度的石頭。
唐豆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輸液管猛地繃緊，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推我的女人，是你曾經的朋友吧？” 她的指甲掐進趙倩肉里，眼神里充滿了怨毒與不甘。
趙倩抽回手，撫平袖口褶皺︰“曾經的...... 這個詞用得真好。” 她想起侯美如，那個曾經挽著她胳膊逛街的閨蜜，背叛時的笑容比寒冬的冰還冷。
“你知道嗎？” 唐豆豆的聲音突然飄忽起來，目光越過趙倩，落在遠處斑駁的牆面上，“一開始建洲對我多好啊。下雨天特意開車到公司樓下接我，知道我胃不好就學著煲湯......” 她的眼神忽然變得銳利，像是被刺醒的困獸，“後來我才明白，他看中的不過是唐家獨女的身份，是我們家即將拆遷的補償！”
玻璃窗外傳來護士推車的 轆聲。唐豆豆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月牙狀的血痕︰“我原以為... 我比你有資本，年輕漂亮，家底也好，總能把他留到白頭偕老......” 她突然歇斯底里地笑起來，笑聲里帶著無盡的絕望，“結果呢？侯美如給我打來了電話，告訴我，我的孩子沒了沒關系，劉建洲在外面早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侯美如冷酷的聲音回蕩在耳邊︰“唐小姐，你不會真以為自己是獨一無二的吧？劉建洲的親生孩子都已經上幼兒園了。你不過是他獲取利益的工具，用完就扔。” 侯美如壓低聲音，故意刺激著唐豆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多狼狽啊。”
趙倩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看一面鏡子。曾經的她，也在無數個深夜里，被背叛的痛苦折磨得無法入眠。
“唐家的拆遷款拿不到了？” 唐豆豆突然坐直身子，輸液架 當作響，扯得她臉色更加蒼白，“玉河灣的房子也不會再有我一席之地了，連唐家戶口本上的名字......” 她的聲音尖銳起來，“我不甘心！憑什麼我要一無所有？”
趙倩彎腰撿起滾到腳邊的藥瓶，鋁箔板上的藥片少了三顆。她盯著唐豆豆泛紅的眼眶，突然意識到這個看似驕縱的女孩，不過也是這場利益游戲里的犧牲品。
“靠別人施舍的，終究是鏡花水月。” 趙倩將藥瓶放回原處，金屬瓶蓋擰緊時發出 嗒聲，“劉建洲這個人，只要是對自己有利的，最是有耐心等了。你不還頂著唐家女兒的頭餃嘛......” 她故意停頓，目光落在唐豆豆眼底跳動的火苗上。
唐豆豆的眼楮突然亮起來︰“他不會立刻甩開我？” 她急切地抓住趙倩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我們可以聯手！我知道他很多秘密...... 他好像還在給一個大人物做髒活兒......我偷听過他打電話的……”
趙倩輕輕抽出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活著才有翻盤的機會。不過......” 她的目光掃過唐豆豆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經孕育著一個新生命，“想要繼續待在他身邊，光活著可不夠。”
唐豆豆的瞳孔劇烈收縮，隨即露出一個狠絕的笑容，那笑容里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只要能報復他們...... 我什麼都願意做。” 她壓低聲音，眼神里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慘白的閃電照亮了兩張同樣帶著傷痕的臉。趙倩看著唐豆豆眼中燃燒的恨意，仿佛看到了當初的自己。那個在無數個深夜里發誓要復仇的女人，此刻正與眼前這個同樣被背叛的女孩，達成了某種隱秘的同盟。
只不過，讓趙倩願意結盟的，不再是復仇，而是那個他為之干髒活的大人物！
“合作愉快。” 趙倩輕聲說，向唐豆豆伸出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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