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憐兒死死攥著水晶杯的手指驟然泛白，指節因用力而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她看著穆楓替韓暮雪理順發絲時，指尖那片轉瞬即逝的溫柔，喉嚨里突然涌起一股滾燙的腥甜。
那味道順著食管攀爬，像是有人用淬毒的絲線勒住她的脖頸，連呼吸都帶著玻璃碴般的刺痛。胃部突然一陣劇烈抽搐，她下意識咬住舌尖，才勉強壓下喉間翻涌的血氣。
鎏金廊柱的陰影爬過她顫抖的肩頭，映得墨色斗篷上的銀線暗紋如蛇信般扭曲。曾經在音樂學院匯報演出時，她用天魔音唱碎過水晶燈；在名流宴會上，她憑一曲《流光飛舞》讓政商界大佬們爭相擲金。
那些用技巧堆砌的榮耀此刻卻像褪色的戲服，當穆楓那句 \"寫給暮雪的\" 落進耳膜，她突然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魅惑聲線，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幻術。
手中的勃艮第紅酒突然劇烈震顫，杯壁上掛著的酒淚蜿蜒成血痕。她甚至能聞到酒液里混雜的橡木桶氣息，像極了韓暮雪白紗裙上沾著的、排練室里陳舊的五線譜味道。
酒液漫過杯沿的剎那，她感覺到冰涼的液體滲進高定裙擺的真絲褶皺 —— 那是巴黎工坊用六十道工序織就的面料，此刻卻被紅酒暈染出猙獰的斑點，如同她胸口正在皸裂的驕傲。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月牙形的舊痕，疼痛讓她渙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她看見韓暮雪仰頭望向穆楓時，睫毛上顫動的水光；看見穆楓此刻正隨著護人的動作微微起伏。
宴會廳的喧囂突然退成模糊的背景音，楚憐兒舌尖抵著後槽牙，嘗到一絲鐵銹味的咸澀。當第一滴眼淚即將墜落後頸時，她猛地咬住下唇，用疼痛逼退了濕熱的水汽。
水晶燈的光斑在她瞳孔里碎成寒星，方才還在痴笑的錢多多此刻成了模糊的色塊。她看著自己映在杯壁上的倒影 —— 眉峰挑著的弧度依舊銳利，只是眼底那片曾經能溺死獵物的柔波，此刻凝結成冰原下的暗涌。
\"這場較量...\"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見的氣音呢喃，指腹摩挲著杯壁上被蔻丹劃出的細痕，\"才剛開始。\"
當錢多多再次晃到她身邊時，楚憐兒突然揚起嘴角，那抹笑容甜得像毒漿果，眼尾的朱砂痣在光影中詭異地跳動。
深秋的晚風裹挾著潮濕的寒意，將梧桐樹的枯葉狠狠拍打車窗，發出細碎的聲。車內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卻驅散不了彌漫的緊張氣息。
穆楓握著方向盤的手掌沁出薄汗，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白，骨節凸起的輪廓在儀表盤幽藍的冷光下，宛如雕刻的寒玉。
他眉眼冷峻，目光如鷹隼般警惕地掃視著前方的道路，下頜繃得緊緊的，仿佛能听見牙齒咬動的聲響。
韓暮雪蜷縮在副駕駛座上，精致的白紗裙早已不復晚宴時的優雅，裙擺上大片香檳漬如同丑陋的污漬，訴說著方才的喧囂。
發間曾經嬌艷的雛菊花飾不知何時脫落，凌亂的發絲散落在肩頭，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
她抱緊雙臂，身體微微顫抖，像是一只受驚的小鹿，目光怯生生地望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黑暗。
車內安靜得可怕，兩人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直到車子轉過中山路的拐角，昏黃的車燈突然刺破黑暗，照亮前方橫在路中央的黑色面包車。那車子如同蟄伏的巨獸，靜靜地堵在路中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坐穩！” 穆楓的聲音低沉而急促，肌肉瞬間繃緊。他猛地踩下剎車，輪胎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一股焦糊味迅速彌漫開來。
車身劇烈震動，韓暮雪被安全帶勒得生疼，卻顧不上這些，目光驚恐地望向車頭。
引擎蓋前，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緩緩轉身，他頭戴簑笠，背著陳舊的魚簍，月光穿透簑衣草細密的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陸離的陰影，宛如一幅詭異的水墨畫。
韓暮雪下意識抓住安全帶，指甲深深陷進皮革里，喉間不受控制地溢出一聲輕呼。
她的目光落在那魚簍上，原本應該插著漁具的地方，此刻卻插著寒光凜凜的三稜軍刺，刀刃上泛著幽幽冷光，仿佛隨時要飲血。
“你是何人，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穆楓面色瞬間一肅，聲音冷得像是淬了冰。他的目光如利劍般刺向對方，身體微微前傾，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榮耀會‘漁夫’。” 來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仿佛砂紙摩擦一般，帶著說不出的森然。
穆楓聞言，眼神瞬間銳利，他搖下車窗，夜風裹挾著寒意灌進車內，將他的身影撞在前方的面包車上。對面的男人緩緩掀開簑笠，露出一張布滿猙獰疤痕的臉，蜈蚣般的刀疤從額頭蜿蜒至下巴，可怖的傷痕讓他的面容顯得格外猙獰。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眼神中滿是不屑與殺意︰“穆先生好。不過這次的目標，可不是你。”
話音未落，他伸出布滿老繭、青筋暴起的手指，直直指向副駕駛座。
韓暮雪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頭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心髒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穆楓的瞳孔驟然收縮，腦海中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不久前在榮耀會總部，涂立山拍著他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承諾︰“穆先生的事，我們一定謹慎處理。”
月光如霜，透過車窗灑在穆楓緊攥方向盤的手上，青筋在皮膚下突突跳動。
漁夫腰間懸掛的青銅魚形令牌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令牌表面刻滿了細密的紋路，每一道凹痕都泛著暗沉的光澤，仿佛凝結著風干的血漬。
那冰冷的金屬在夜色中閃爍，無聲地嘲笑著穆楓記憶中涂立山拍著胸脯的承諾 ——\"榮耀會從不對穆先生的人下手，但其他人的話就不好說了\"。